陆晓龙与阿杰的提前离场,并未浇灭宴会厅内的热烈气氛,反而因他恰到好处的出现与离开,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引人遐想的空间。几位核心大佬将他送至电梯口,又是一番殷切叮嘱与隐晦的承诺,这才放他离去。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身后那片虚伪的繁华与潜在的危机隔绝开来。金属厢体内,只剩下陆晓龙与阿杰两人,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
阿杰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他抹了把额头,心有余悸:“龙哥,刚才可紧张死我了!那些老板,一个个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可眼神里的算计,看得我发毛。”
陆晓龙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闭目养神,脸上的疲惫不再掩饰。“正常。在他们眼里,我暂时是一件奇货可居的‘商品’,或者是一把锋利的‘刀’。热情,是因为我还能带来价值或者威慑。”
“那我们现在……”阿杰看向陆晓龙,等待指示。
陆晓龙睁开眼,眼神恢复清明:“不回之前的住处了。阎罗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那里不安全。”
“那我们去哪儿?”阿杰有些茫然。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门开的瞬间,陆晓龙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异常,才迈步走出。“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带着阿杰,没有走向来时那辆过于显眼的豪车,而是迅速穿过几排停放的车辆,来到停车场一个相对偏僻的出口。那里,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轿车早已静静等候,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看到陆晓龙,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这是陆晓龙在比赛前就通过隐秘渠道安排的后手之一。他从不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单一计划上。
两人迅速上车,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中的车流。
“龙哥,咱们这是要去哪?”阿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忍不住再次问道。
“一个临时落脚点。”陆晓龙看着后视镜,确认没有车辆跟踪,才稍稍放松下来,“在摸清阎罗下一步动作之前,我们需要保持移动,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轿车最终驶入了一个位于老城区、外观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中档公寓小区。这里鱼龙混杂,流动人口多,监控设施也不完善,相对来说更容易隐匿行踪。
公寓是提前租好的,家具简单,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陆晓龙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检查了整个房间,确认没有监控和窃听设备。
“阿杰,你去弄点吃的,简单就行。”陆晓龙吩咐道,自己则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夜色深沉,小区里偶尔有晚归的居民和车辆进出,看似一切正常。但他知道,平静只是表象。阎罗的触角遍布这座城市,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阿杰很快煮了两碗面条端上来。两人默默吃着,气氛有些沉闷。
“龙哥,”阿杰放下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个赵老……他给的电话,我们要不要……”
陆晓龙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他拿出那个紫檀木名片盒,在手中摩挲着。冰冷的木质触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不急。”陆晓龙将名片盒收起,“赵老示好,目的不明。贸然联系,很可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主动权,而不是另一个‘主人’。”
他需要时间消化今晚获得的信息,评估各方势力的意图,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恢复状态。与颂帕的恶战,以及通道内瞬间爆发的冲突,都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和精力。左肩和肋下的伤势也需要时间恢复。
“那阎罗那边……”阿杰依旧担忧。
“阎罗不会这么快动手。”陆晓龙冷静分析,“我刚从那些老板的宴会上下来,风头正劲。他就算要动我,也会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比如等我‘意外’受伤,或者风头过去,那些老板对我失去兴趣之后。而且,他也要顾忌赵老这种潜在对手的反应。”
他看向阿杰,语气严肃:“但这段时间不会太长。我们必须利用这段空隙,做好应对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陆晓龙和阿杰深居简出,几乎足不出户。食物和必需品都由阿杰外出小心采购。陆晓龙则利用这段时间,进行恢复性训练,同时通过那部屏幕碎裂但勉强能用的手机,与外界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
他动用了过去在部队积累的、少数几个绝对可靠的关系渠道,谨慎地收集着关于阎罗和那个神秘赵老的信息。
关于阎罗的信息陆续传来。这个盘踞本市地下多年的枭雄,根基比想象中更深。黑拳赛场只是他明面上的产业之一,暗地里还涉及地下钱庄、跨境走私(并非普通货物,传言与某些敏感物资有关),甚至可能染指了新型毒品的分销网络。他手下除了“毒蛇”这样的打手头目,还有专门负责“处理”麻烦的“清洁组”,行事狠辣,不留痕迹。
而关于赵老的信息则模糊得多。只知道他名叫赵山河,是本地老一辈的企业家,明面上经营着几家实业公司和一家投资公司,形象颇为正面,与政商两界都有不错的关系。但更深层的信息显示,赵山河的发家史并不完全清白,与早年的一些灰色产业有牵连,只是近十几年才逐渐洗白上岸。有传言说,他与阎罗之间存在长期的利益竞争和地盘划分问题,双方摩擦不断,但维持着表面的平衡。
“龙哥,看来这个赵老,也不是省油的灯啊。”阿杰看着陆晓龙整理的信息,咂舌道。
“能在这种地方站稳脚跟的,哪个是简单的?”陆晓龙神色平静,“赵山河与阎罗有矛盾,这对我们来说,或许是机会。但与虎谋皮,需要格外小心。”
他注意到一条信息:赵山河近年来似乎对港口新区的一个大型综合开发项目极为热衷,投入了大量资源,但这个项目也引来了多方势力的觊觎,其中就包括与阎罗关系密切的鼎鑫集团吴天雄。
港口新区项目……陆晓龙隐隐觉得,这可能是解开目前僵局的一个关键点。
在休养的第四天晚上,陆晓龙左肩的肿胀消褪了大半,肋下的隐痛也基本消失。他正在客厅里进行着舒缓的拉伸运动,那部碎屏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未知号码。
陆晓龙眼神一凝,示意阿杰保持安静,按下了接听键,但没有立刻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雌雄莫辨的电子音:
“‘黑龙’陆晓龙?”
“你是谁?”陆晓龙声音低沉。
“一个可以提供帮助的人。”电子音毫无波澜,“阎罗的‘清洁组’已经出动,目标是你。领头的是‘秃鹫’,擅长制造意外。时间,预计在四十八小时内。”
陆晓龙心中凛然。“清洁组”、“秃鹫”、四十八小时……这些信息非常具体!对方是谁?为何要帮他?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陆晓龙追问。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电子音回答得很快,“另外,小心赵山河。他的‘善意’,代价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大。”
说完,不等陆晓龙再问,电话便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龙哥,怎么了?”阿杰紧张地问。
陆晓龙放下手机,脸色凝重:“有人报信,阎罗的‘清洁组’来了,领头的外号‘秃鹫’,最迟后天会动手。”
阿杰脸色瞬间煞白:“清…清洁组?那…那我们怎么办?”
“兵来将挡。”陆晓龙眼中寒光一闪,“既然知道了时间和大概方式,就好办多了。”
他走到窗边,再次观察楼下。夜色依旧,但他仿佛能感觉到,无形的杀机正在悄然逼近。
这个神秘的电话,是善意警告,还是另有所图?是想借他之手削弱阎罗,还是想将他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还有对赵山河的警告……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阿杰说道:“收拾东西,我们立刻转移。”
“现在?”阿杰一愣。
“对,现在。”陆晓龙语气果断,“对方既然能查到我们的落脚点,并打来电话,说明这里已经不再安全。‘清洁组’的行动可能比预计的更早。”
十分钟后,两人背着简单的行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临时住所,再次融入城市的夜色之中。他们没有开车,而是步行穿过了几个街区,然后随机搭乘了一辆夜间公交车,在绕了半个城市后,才在另一个区的一个通宵营业的洗浴中心附近下了车。
这种地方人员复杂,流动性大,是短期藏身的理想选择。
开了一个带独立卫浴的包间,陆晓龙再次仔细检查了环境。阿杰则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看着陆晓龙沉着地布置着简单的预警装置——一根细线系在门把手和窗台上,连接着几个空易拉罐。
“龙哥,我们……能躲过去吗?”阿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陆晓龙布置完预警装置,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阿杰:“害怕了?”
阿杰低下头,没有否认。
“害怕是正常的。”陆晓龙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害怕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现在就像在丛林里,到处都是猎食者。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比他们更警觉,更狡猾,更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阎罗想动我,没那么容易。我既然敢戏耍他,就做好了应对他报复的准备。现在,我们虽然在暗处移动,但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冷静感染了阿杰。阿杰抬起头,看着陆晓龙坚毅的眼神,心中的恐惧似乎消散了一些。“龙哥,我都听你的!”
陆晓龙点了点头。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通那个紫檀木名片上的号码。神秘来电的警告言犹在耳。赵山河,暂时还不能轻易信任。
他现在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度过眼前的危机。
“休息吧。”陆晓龙对阿杰说,“后半夜我守着。明天,我们还有事要做。”
他需要主动出击,不能坐等“清洁组”找上门。他要在对方布置好陷阱之前,先打乱他们的节奏。
目标,就是那个“秃鹫”。他要先找到这条阎罗放出来的恶犬。
夜色渐深,洗浴中心外依旧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包间内,陆晓龙静静坐在椅子上,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耳朵捕捉着门外每一丝细微的动静,脑海中飞速构想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城市的另一面,狩猎,已经开始。而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即将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