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的烛火燃得安静,灯花偶尔 “噼啪” 一声爆开,将父子二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周明衍拉过一把木椅,坐在周佑霖对面,他想要和父亲细说这几日的诸多事宜。
“爸,这几日发生的事,我想跟您仔细说说。”
周明衍的声音打破寂静,带着几分习惯性的依赖,
从猪人族部落再到豺狼人村寨,再到最后的女真村寨的事情。
他语速不快,像以前接手公司时汇报业务那样,事无巨细地说着,想听听父亲的判断。
可话刚说到一半,对面的周佑霖突然抬手,掌心朝下按了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明衍,行了。
这些话,不用再跟我说了。
以后也不必再说。”
周明衍的话头猛地顿住,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他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
“爸,怎么了?是我哪里说得不对?
还是哪个计划有问题?”
他想起之前每次汇报,父亲都会耐心听完,哪怕是公司里琐碎的供应链问题,也会帮他分析利弊。
可这次,明明是关乎村寨存亡的大事,父亲却突然打断,还说以后不必再说。
这让他心里莫名发慌,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考虑不周引起父亲布满。
周佑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起桌上的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的冰裂纹。
茶水早已凉透,却不妨碍他慢慢斟酌字句。
直到烛火又爆了一次灯花,他才抬眼看向儿子,眼神里没有责备:
“你没做错,反而做得很好。
灵傀、符文武器、应对异族的准备,每一步都想得周全,比我当年接手公司时要想的全面得多。”
他顿了顿,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声音沉了沉:
“可你要明白,现在的玄周村,不是你以前打理的公司,我也不再是你的董事长父亲。
你之前跟我说过,建村令能晋升,从村寨到镇所,再到府城、王庭……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周明衍张了张嘴,想说 “意味着势力变大”,却在看到父亲眼神的瞬间,把话咽了回去。
他隐约感觉到父亲要说的,比势力变大更沉重。
“这意味着你要建立的,是一套新的制度。”
周佑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在古代,这种制度有个名字,叫封建集权。
权力要集中在一个人手里,号令才能统一,人心才能凝聚。
而这个集权者,只能是你,不能是我,也不能是任何人。”
“我是你父亲,可在玄周村的势力里,我只是你的臣子、你的下属,不是能和你商量大事的家人。”
他看着儿子错愕的表情,继续说道,
“你以为现在还是现代社会?
公司里能开股东会,能和我讨论决策?
不是了。
现在和你站在同一条赛道上的,是嬴政、是李世民、是朱元璋。
是一群在历史里杀出来的帝王!
他们不会和臣子商量该不该打仗,不会问父亲该不该定都,他们只会独断,只会让所有人听自己的声音。”
周明衍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出青白。
父亲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上。
他以前总觉得,建村寨是为了保护家人朋友,让大家能在末日里活下去,所以凡事都想和父亲商量,想听听长辈的意见,想让这份 “家” 的感觉一直延续下去。
可他忘了,当村寨要晋升为王庭,当对手变成秦始皇那样的人物时,“家” 的边界早已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 “势力”“权柄”“集权” 这些冰冷却必须面对的词。
“你要改变自己的思维。”
周佑霖的声音又轻了些,却更有穿透力,
“你得把自己当成孤家寡人来看待。
不是说要你变得冷酷无情,而是要你明白,所有的决策最终都得你拍板,所有的责任最终都得你承担。
出了问题,没人能替你扛;
做对了,也没人能和你分走这份权柄。
只有这样,到最后,那些跟着你的百姓、将士、那些文士才会真正服你。
他们服的不是周明衍这个人,是你手里的权柄,是你独断乾坤的底气。”
“孤家寡人……”
周明衍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画面。
是重生那天,他摸着喉咙确认自己没死,第一反应是赶紧联系妹妹;
是建村时,他看着百姓跪倒,心里想的是 “要让大家有个家”;
是和凶兽首领厮杀时,他拼尽全力引兽出谷,怕的是百姓受伤。
这些念头里,全是 “保护”“守护”,却从没想过 “集权”“独断”。
可父亲的话没有错。
嬴政不会因为百姓的犹豫就停下扩张的脚步;
李世民不会因为父亲的反对就放弃玄武门之变。
他们要的是统一,是绝对的权力,只有这样,才能在乱世里站稳脚跟。
而他现在要面对的,是比古代乱世更残酷的永恒真界。
有异族环伺,有其他星域的势力虎视眈眈,还有像嬴政、李世民、朱元璋这样来自古代的帝皇,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如果他还像以前那样,事事和父亲商量,遇到难题就想找人分担,一旦决策出错,或者被对手抓住犹豫的间隙,整个玄周村都会跟着覆灭。
到时候,别说保护家人,连自己都活不下去。
“我以前…… 总想着让大家过得好就行。”
周明衍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眼神却渐渐清明,
“想着有父亲您在,有妈、有明玥在,就算遇到危险,也能一起扛。
可我忘了,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一起扛’就能解决的了。”
他想起之前天音传界时,
嬴政那句 “共定永恒,同掌乾坤”,
想起李世民 “入我长安,皆有封赏” 的豪迈。
那些帝王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不容置疑的权威。
而他,要想让玄周村在这些势力里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就必须丢掉以前的 “家人思维”,拿起 “帝王思维”。
“您是说,以后这些大事,我不能再跟您商量了?”
周明衍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父亲,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依赖,多了几分探究,几分清醒。
“不是不能商量,是不能‘事事’商量。”
周佑霖摇了摇头,语气软了些,
“小事可以问,比如灵傀的锻造进度,比如百姓的生活物资。
但大事,比如要不要打异族村寨,要不要接纳其他势力的人,要不要和嬴政他们结盟。
这些只能你自己做决定。我可以给你提建议,但最终拍板的,必须是你。”
他看着儿子渐渐变化的眼神,心里松了口气。
有些道理,别人说再多都没用,必须自己想明白。
而周明衍,显然已经开始懂了。
周明衍没有再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翻涌着无数念头。
有保护家人的初衷,有建村寨的初心,有面对帝王对手的压力,有承担所有决策的沉重。
这些念头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却在父亲的话里,慢慢找到了线头。
他以前总觉得,“集权” 是个冰冷的词,是要抛弃亲情、友情的孤独之路。
可现在他明白,所谓的孤家寡人,不是真的孤独,而是要承担别人承担不了的责任,要做出别人不敢做的决定。
他可以依旧爱护家人,可以依旧信任唐青枫、齐落竹他们,但在权力的核心,在决策的关头,必须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周明衍缓缓睁开眼。
烛火依旧在燃,墙上的影子却仿佛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个带着依赖的青年,而是多了几分沉稳,几分决断。
他看向父亲,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敲击起来,节奏缓慢却坚定,和对面周佑霖的敲击声渐渐重合,形成一种奇妙的默契。
周佑霖看着儿子的变化,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却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沉默不是结束,而是儿子心态转变的开始。
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有些身份,只能自己扛。
“爸,我明白了。”
周明衍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以后大事我会自己做决定,不会再事事跟您商量。
但您放心,我不会忘了建村寨的初衷,不会让百姓受苦,更不会让家人受委屈。”
他顿了顿,补充道:
“灵傀的事,齐落竹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优先造匠灵傀;
异族村寨的事,我会让元枢再分析详细的战力对比,等符文武器量产了再动手。
这些,我会盯到底。”
周佑霖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凉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的倒影:
“好。你明白就好。以后玄周村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
我和你妈,还有明玥,都会支持你。”
烛火又爆了一次灯花,将父子二人的身影在墙上定格。
府邸外,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还有百姓安睡的呼吸声,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安宁。
可周明衍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想保护家人的青年,而是要和嬴政、李世民这些帝王同台竞技的集权者,是玄周村所有人生死存亡的决策者。
这条路注定孤独,注定沉重,可他没有退路。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眼底却亮得惊人。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要扛起的,不仅是家人的安危,还有整个玄周村的未来。
而这份责任,这份权柄,他必须牢牢握在手里,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