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走出议事厅，沿着空旷华丽的王室走廊缓缓前行，心中五味杂陈。
父王母后最终给予的“自由”，并未带来预期的释然，反而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提醒着他始终是被权衡、被牺牲的那一个。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哥。”
艾德里安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
艾西亚站在不远处廊柱的阴影下，灯火在她精致的冠冕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晕。
对于她方才在父王母后面前出言相助，解除了他婚姻的枷锁，他内心情绪复杂难辨，既有片刻的轻松，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他很快压下了这种情绪。
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问道：“有什么事吗，女王陛下？”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艾西亚在他面前站定，那双淡粉色的眼眸直视着他，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问出了一个直击核心的问题：“关于王储一事……你心里，一直在怨我吧？”
艾德里安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
他沉默了片刻，走廊里只剩下远处卫兵巡逻的规律脚步声。
最终，他抬起眼，迎上她的目光，声音低沉却清晰：“怨过。”
如此直白的承认，反而让艾西亚愣了一下。
她似乎没想到哥哥会毫不掩饰。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继续摊牌，语气不再是疑问，而是带着肯定的探究：“之前弥傲白在婚礼上失控……是你做的，对吗？”
艾德里安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艾西亚并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冷静地分析道：“烈烬回来后，我与他详细核对过事情的经过。那种能诱发深层狂躁、却又难以追踪的禁药，不是烈烬的行事风格。
但能做到如此隐秘，连弥傲白自身都难以察觉，事后调查也能做到毫无痕迹……恐怕，只有你的异能‘无形之息’能办到了吧？”
艾德里安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但依旧沉默。
她看着艾德里安骤然紧绷的下颌线，继续说道：“再往前追溯……在我与原械少主即将联姻，于偏殿商讨具体事宜时，我曾对他施展过一次魅惑异能，想试探他的底线。
当时他也莫名陷入短暂的狂躁失控，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异能诱导过度所致。
但现在联系起来……哥，你当时，好像‘恰好’就在附近吧？
这件事背后，恐怕……也有你的手笔？”
一连串的指控被冷静地道出，艾德里安终于无法再保持完全的沉默。
他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已然变得陌生又熟悉的妹妹，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你既然查得这么清楚，刚才为什么不在父王母后面前全部说出来？那样，我不就能被彻底打入尘埃，完全纳入你的掌控之中了吗？”
艾西亚看着他眼中的讥讽，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那笑容里竟带着几分真实的疲惫：“为什么？因为……”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许，“你毕竟是我哥哥。”
她移开视线，看向走廊墙壁上古老的王室徽记：“王储之位，最初并非我所愿。我也深知……这件事，对你不公，对不住你。只是王室如今倾颓，内外交困，形势所迫。”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话语中的一丝歉意和无奈却真实地传递了出来。
艾德里安怔住了。
他设想过艾西亚的无数种反应：愤怒、威胁、摊牌、甚至直接下令拘禁他。
却唯独没想过，她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他一心算计着她，试图给她制造麻烦，甚至想将她拉下王座，而她……却似乎还念着那可笑的兄妹之情？
就在他心神震动之际，艾西亚已经从他身边走过，裙摆拂过冰冷的地面。
在经过他身侧时，她极轻地说了一句：
“哥……你替我自由吧。”
说完，她没有回头，径直向着走廊深处走去，背影在廊灯下拉得悠长，最终消失在拐角。
艾德里安独自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艾西亚最后那句话，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自由？他还有资格拥有吗？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早已将通往自由的道路彻底堵死了。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望着窗外冰冷的月色，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晚了……”
许久，他眼中最后一丝波动归于沉寂。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沉稳表情，大步向着王宫外走去。
他没有乘坐王室专用的悬浮车，而是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便服，穿梭在首都星霓虹闪烁的街道上，最终来到了城市边缘一片早已荒废、被遗忘的工业区。
断壁残垣在惨白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腐败的气息。
几道高大、散发着凶戾之气的身影早已等候在一处巨大的废弃冷却塔下，为首的男子抱着手臂，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看到艾德里安终于出现，其中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部下恶声恶气地开口道：“艾德里安！你可真他妈的慢啊！竟敢让老子们等这么久？怎么，是想爽约吗？”
他手中的能量刃发出嗡嗡的低鸣，威胁意味十足。
艾德里安对对方的无礼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平静地走上前，声音听不出情绪：“对不住各位，有些琐事耽搁了。”
为首的那个男人，星际掠夺者中凶名赫赫的头领之一，“屠戮”戈尔，缓缓转过身。
他身材极其魁梧，穿着一身改装过的动力甲，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划到下巴的狰狞伤疤，一只眼睛是冰冷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
他上下打量着艾德里安，咧开一个充满血腥味的笑容，露出焦黄的牙齿：
“废话少说，大皇子殿下。之前说好的计划……你那边，可以开始实施了吗？兄弟们可都等得不耐烦了。”
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
艾德里安站在废墟之中，月光照亮了他半张苍白的脸，另外半张隐没在阴影里。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可以开始了，但有些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