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渗着水，冷得像是刚从尸体上剥下的皮。
他猛地站住，手下意识地护在艾拉面前。前方的溶洞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仿佛钉子钉进了大地。
那是某种庞大的物种的行走声。
下一秒，拐角处伸出一只膨胀得不成比例的手臂，皮肤浮肿、布满尸斑，像浸泡在泥潭里太久的死尸，却又带着某种病态的力量感。林铭屏住呼吸，视线往上抬，看清了那个怪物的全貌。
林铭终于想起了这是什么东西——“尸鬼”。
赫尔海姆的产物，死者的残骸中寄宿着亡魂的野性，靠吞噬活人的血肉苟延残喘。它的面孔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种族，眼睛是空洞的，像两口井，深不见底，里面没有情绪，只有永恒的饥饿。
它的肩上扛着一柄断裂的巨斧，锈迹斑斑，却仍透着压迫感。那是专属于杀戮的兵器，它的主人早已腐朽，这把斧头却依然记得怎样劈开血肉。
“跑！”林铭低吼一声，拉起艾拉就往回冲。
林铭想着力量与速度应该是成反比，这庞大的体型意味着迟缓和笨重，但事实无情地扇了他一巴掌。
轰！
尸鬼迈出一步，整个洞窟像是被巨锤砸了一下，震颤中碎石滚落。它的身形明明不协调，动作却快得离谱，几乎眨眼之间就拉近了距离，地面在它脚下塌陷、裂开，碎石在它脚边被掀飞。
林铭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见身后风声骤响。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的猛地一把将艾拉推开。
下一秒，巨斧横空扫来，空气发出刺耳的破裂声，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破空斩”，不是招式，而是重力加速度与疯狂力道交织后的破坏。
轰！
斧头砸在他们身后不到一米的地面上，岩石直接炸裂开来，碎片飞射，如同一场定向爆破。林铭跌倒，膝盖重重磕在岩面上，剧痛一阵阵传来，但他顾不上。
艾拉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咬牙稳住身体，爬起时已经举起枪，双眼泛红，连连开火。
砰！砰！砰！
子弹撕裂了空气，打在尸鬼胸膛、肩部和面门上，炸起一团团灰白色的尸泥。它的皮肤像石头一样僵硬，弹孔只是留下几道白痕，远远谈不上“伤害”。
“没用。”林铭喘着气，声音发哑。
“还有其他办法吗？”艾拉的声音响起。
他们知道，跑不掉了。
林铭咬着牙，手中握着长刀，眼中燃起血红的光芒。
“那就拼了。”
他不想死在这，也不想让艾拉和他一起死在这。
他冲了上去。
尸鬼的动作很直接，不做任何多余动作。斧头再次横扫，林铭低身避过，借着滑行的力道近身，一刀朝它小腿斩去。
金铁交鸣的声音炸响在耳边。
长刀几乎要震脱了他的手掌，虎口剧痛欲裂，刀刃甚至在接触点处微微卷起。他连退三步，握刀的右手发麻，像是刚和一座铁山碰撞过。
尸鬼低吼了一声，那声音像刮着生锈铁片，沙哑到几乎不可辨认，却带着彻底的厌恶与嘲弄。
林铭找了几次机会，在尸鬼的脚边、腋下、面门都砍了几刀，但是太硬了，根本没办法伤到这个怪物。
他一边与尸鬼周旋，一边掩护着艾拉向后跑去，但是现实却再一次让他们别无选择。
艾拉停下了脚步，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溶洞的尽头是死胡同，前方封死，左右都是光滑的洞壁。林铭望向上方，那儿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也许是天然形成的出路，也许是风的缝隙。但是，太高了，十五米，不，是二十米，也可能更高。
眼看着尸鬼越靠越近，它也好似感受到了面前两只小老鼠已经无处可躲了，放慢了脚步，慢慢向着两人靠近，它残留的本能很享受这种猎物的恐惧。
林铭的眼神沉了下来，像冰冷的铁刃贴在心口。
拼一把！
“抓紧我。”
艾拉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林铭一把抱起，动作干净利落，公主抱。
“林铭——”
她惊叫出声，但话没说完，气息就被胸前的心跳压了下去。
他的心跳很快，像鼓点一样密集，没有回应。
下一秒，林铭双腿上的血气轰然爆发，猩红色的气息自他脚下涌起，像燃烧的雾霭，从地面向上翻腾，染红了脚下的一小片溶洞。他调动鼠妖的力量，气血疯狂灌注进每一块肌肉，骨骼被生生压紧，脊椎绷成了弓弦，双腿如同蓄满力量的弹簧。
然后，他向着石壁冲了过去。
沉重的脚步踏在溶洞地面上，溅起了半米高的水花。紧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他没有减速，甚至没打算调整节奏，直接撞向石壁。
“砰！”
脚步离地，他直接踩在了石壁上，然后猛蹬！
脚掌与岩石撞击，咔的一声，洞壁凹陷出一个脚印。再跳，反身蹬左侧洞壁，借力腾起，又是一个凹槽。两边跳跃之间，他就像一只在下水管道里狂奔的鼠妖，强行制造出通往上方的路径。
艾拉死死抱着他，脸紧贴他的胸口，能听到林铭每一寸骨骼都在震动，每一次心跳都像要炸裂。
每一次落脚都带着破坏，每一次跳跃都像是孤注一掷。他不再思考，只靠身体本能在行事，肌肉和关节承担着全部负荷。鼠妖的爆发力远超常人，但代价同样沉重，林铭几乎能听见自己骨骼被压力压响的声音。
身后，尸鬼的怒吼紧追而至。那声音不像人，也不像兽，而是一种远古的哀嚎，带着冰冷、仇恨与无尽的饥饿。
重力在拉扯，体力在衰竭，艾拉的重量成了巨大的负担，但他咬着牙，像是要将所有的执念都化为下一次脚下的爆发。
“还能跳……还能再跳一次……”
他已经快到了极限。
境界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强行运转鼠妖的力量，就像是在用人类的血肉之躯去承受妖兽的燃烧。林铭的双腿已经开始颤抖，膝盖似乎随时会断裂，整个大腿都在充血发胀，皮肤泛起了不自然的红色。
“再来一下！”他低吼一声，声音像是一道嘶裂的命令。
艾拉没有说话，只是将脸埋得更紧。
最后一次跳跃。
林铭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蹬出碎石横飞，整个人像被投出的箭矢，笔直跃起，冲向上方那个狭小的洞口。
“到了！”艾拉尖叫。
林铭一手扣住了洞口的边缘，整个人险而又险的挂住。他几乎是用手臂的全部力量将两人拉了上去，脚下一空，整个身躯摔进洞口，重重地滚到对面地面上。
喘息声像潮水一样响起，两人如同挣扎上岸的溺水者，在地面上剧烈地呼吸，肩膀一起一伏，连眼皮都在发抖。
下方，尸鬼站在洞底，仰头怒吼，低沉的嘶吼传了上来。
它挥舞着斧头，猛地砸向岩壁。石屑飞溅，它发疯一样砸着，仿佛试图掀翻整个洞窟。
“我们活下来了。”艾拉开口，语气发颤，但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林铭躺在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双脚十分胀痛，他想动，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剧烈的酸麻几乎让他丧失了知觉。
血气散去后，疲惫如潮水一般涌来。
他强撑着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腿——红肿得几乎变了形。
“还能走吗？”艾拉看着他，眼神担忧。
“走不动。”林铭苦笑，“先躺一会。”
就在这时，艾拉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伸手指向前方。
“林铭……你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