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先看这开头的诗,写的是汉武帝半夜建祭坛求仙,又是玉女挪香案又是金人捧露盘,最后还不是茂陵埋了弓剑,石马陪着蔓草冻得慌。说白了就是 “求仙都是空,到头一场梦”,可咱们接下来要聊的西门庆,偏偏就不信这个邪,一门心思要靠 “氪金敬神” 给自家娃求平安,还顺便把家里的 “宫斗戏” 又推上了一个小高潮。
话说那天早上,西门庆刚从潘金莲房里爬起来,潘六姐昨晚那叫一个 “猛女追爱”,又是抹眼泪又是说软话,手里攥着鲛绡帕子,语气温顺得能掐出水来,满心以为 “撒娇女人最好命”,能把西门庆这颗 “浪子心” 给拴住。结果她哪儿知道,西门庆早就背着她在外面 “偷偷氪金” 了 —— 给王六儿在狮子街石桥东边买了套大 house,花了整整一百二十两银子!这房子搁现在那也是 “改善型住宅”,门面两间,往里走到底四层,一层当客厅招待客人,一层摆佛像供祖宗,一层夫妻俩住,最后一层当厨房,分工明确,比现在的商品房户型还合理。
自打王六儿搬进去,街坊邻居一看是西门庆家的 “关系户”(韩道国是西门庆的伙计),那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是送茶又是送点心,还凑钱办了个 “乔迁宴”。中等人家见了韩道国两口子,一口一个 “韩大哥”“韩大嫂”,地位低点的直接喊 “叔”“婶”,那客气劲儿,跟见了小区物业经理似的。更绝的是韩道国,西门庆一来,他立马找个借口去铺子里 “加班”,把老婆单独留给西门庆 “深入交流”,这觉悟,说是 “当代赘婿天花板” 都不过分。街坊们就算看在眼里,也没人敢多嘴 —— 西门庆有钱有势,真要是惹了他,说不定第二天自家门都找不着,这不就是古代版 “有钱能使鬼推磨” 嘛!就这么着,西门庆一个月往王六儿那儿跑三四回,俩人好得跟烧红的火炭似的,谁都插不进去。
眼瞅着就到腊月了,西门庆家跟现在过年似的,忙得脚不沾地 —— 不是给东京的大官送节礼,就是给府县、军卫这些本地 “领导” 打点关系,生怕来年生意受影响。正忙着呢,玉皇庙的吴道官派徒弟送来了四盒礼物,还有天地疏、新春符、谢灶诰这些 “宗教周边”。西门庆当时正在上房吃饭,玳安拿着帖子进来,上面写着 “玉皇庙小道吴宗哲顿首拜”。西门庆看完,故作大方地说:“这出家人,还挺会来事。” 转头就让书童封了一两银子当回礼,还让玳安把帖子送回去。
这时候吴月娘说话了,跟个 “家庭纪委书记” 似的,直接点题:“人家出家人年年过节给你送东西,你还记得去年李大姐生官哥儿的时候,你许了愿要打醮吗?正好让吴道官给办了呗!” 西门庆一听,一拍大腿:“哎哟!要不是你提,我早把这茬忘到后脑勺了!” 月娘立马开启 “吐槽模式”:“你这记性比鱼还不如!谁家许愿能忘了?你嘴上随便说说,神仙可都记着呢!怪不得官哥儿天天哭哭唧唧的,我看就是你这愿没还,神仙故意压着他呢!” 西门庆被怼得没话说,赶紧打圆场:“行吧行吧,那正月就去吴道官庙里还愿,顺便把官哥儿寄名在那儿,求个平安。”
月娘又补了一句:“李大姐昨天还说,官哥儿总闹小病,想给孩子求个外名。” 西门庆大手一挥:“求啥外名,直接寄名在吴道官那儿不就完了!” 说完就问玳安:“吴道官庙里来的是谁?” 玳安说:“是他二徒弟应春。” 西门庆立马起身往外走,应春一见他,“扑通” 就跪下了,跟见了皇上似的:“家师父让小的给老爹问好,没什么好东西孝敬,就送了点天地疏和薄礼,给老爹赏人。” 西门庆象征性地扶了他一下,还了半礼:“多谢你师父费心。” 接着就让应春坐,应春哪儿敢坐,一个劲儿说 “小道不敢”。西门庆假装不高兴:“让你坐你就坐,我有话问你。”
应春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椅子挪到旁边,屁股只沾了个边,紧张得手心都冒汗:“老爹有啥吩咐?” 西门庆说:“正月我要还愿,还要给我儿子寄名,你师父有空没?” 应春一听,立马站起来,声音都拔高了:“老爹吩咐,别说这点事,就是再大的经事,师父也不敢推辞!您想订在正月哪天?” 西门庆想了想:“就初九吧,那天不是天诞嘛,吉利。” 应春眼睛一亮:“哎哟老爹,您太会选日子了!这天不仅是天诞,《玉匣记》上还说‘律爷交庆,五福骈臻’,办斋醮最合适不过了!您打算办多少醮款?” 西门庆说:“今年七月生娃的时候,许了一百二十分清醮。” 应春又问:“那要请多少道士?”“十六个吧。”
说完,西门庆就让人摆桌子给应春倒茶,还先封了十五两经钱,另外又给了一两银子当节礼,顺带说:“道士们的衬施不用你师父准备,香烛纸钱这些我都让人带过去。” 应春这下彻底慌了,又是磕头又是道谢,嘴里不停地说 “多谢老爹恩典”,走的时候差点顺拐,那高兴劲儿,跟中了彩票似的,估计回去能跟吴道官吹三天三夜。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八,西门庆提前派玳安去送 “敬神大礼包”:一石白米(搁现在差不多一百二十斤,够道士们吃大半个月)、一担阡张(就是那种黄纸,烧给神仙的 “硬通货”)、十斤官烛(跟现在的大号蜡烛似的,点起来贼亮)、五斤沉檀马牙香(这香一烧,整个庙都得香飘十里)、十六匹生眼布(给道士们做衣服的),还有一对京段(高档绸缎,相当于现在的奢侈品面料)、两坛南酒(当时的 “名牌酒”)、四只鲜鹅、四只鲜鸡、一对猪蹄、一块羊肉,最后还加了十两银子,这阵仗,比现在给领导送礼还夸张,简直是 “氪金玩家” 的顶级操作。
西门庆还提前发了帖子,请了吴大舅、花大舅、应伯爵、谢希大四个 “陪玩”。陈敬济这小子,作为西门庆的女婿,主动请缨先去庙里 “踩点”,骑着小毛驴就出发了,活脱脱一个 “拎包小弟”。
到了初九这天,西门庆干脆没去衙门上班,大清早起来就穿得人模狗样 —— 头戴官帽,身穿官服,骑上那匹标志性的大白马,后面跟着一群仆从,前呼后拥,跟现在明星出街似的,浩浩荡荡出了东门往玉皇庙去。还没到庙门口,就看见门口挂着彩绸宝幡,搭了过街榜棚,那排场,跟现在景区办活动似的。
等走到山门前下马,西门庆抬头一看,好家伙,这玉皇庙是真气派!青松翠柏长得比人还高,朱红大门上钉着金钉子,玉石栏杆的小桥底下映着轩窗的影子,碧绿的瓦当配着雕花的屋檐,栏杆上还挂着绣着花纹的帷幕。七间大殿正中间挂着皇上赐的金书匾额,两边的长廊上画满了天神天将,看着就威风。三天门外,离娄和师旷的雕像凶神恶煞,台阶两边,白虎和青龙的石像跟真的一样。八宝殿前站着长生玉女,九龙床上坐着金身佛像,金钟一响,感觉全世界都得跟着拜佛,玉磬一敲,连天上的神仙都得低头。朝天阁上能听见道士们念经的声音,演法坛里晚上还能听见玉佩碰撞的响声,西门庆心里直嘀咕:“这地方比我家还气派,难怪吴道官这么能赚钱!”
西门庆从正门进去,头一座流星门上,立着个七尺高的朱红牌架,两边贴着门对,写着 “黄道天开,祥启九天之阊阖,迓金舆翠盖以延恩;玄坛日丽,光临万圣之幡幢,诵宝笈瑶章而阐化”,翻译过来就是 “今天是好日子,神仙都来送福气,我们好好念经,求神仙保佑”,典型的 “宗教宣传语”。
到了宝殿里,抬头就看见二十四字的斋题,写着 “灵宝答天谢地,报国酬恩,九转玉枢,酬盟寄名,吉祥普满斋坛”,两边还有一副对联:“先天立极,仰大道之巍巍,庸申至悃;昊帝尊居,鉴清修之翼翼,上报洪恩”,简单说就是 “我们超虔诚,求神仙快显灵”。
西门庆走到香案前,旁边一个小道士端着水盆让他洗手,洗完手就铺好垫子,请他上香。西门庆磕完头,就看见吴道官穿着一身 “神仙 cos 服” 走过来 —— 头戴玉环九阳雷巾,身披天青二十八宿大袖鹤氅,腰上系着丝带,赶紧从经筵上下来,给西门庆行了个稽首礼:“老爹您太抬举小道了,送了这么多厚礼,小道实在不好意思收。官哥儿寄名,小道本来就该帮忙祈福,您还赏这么多钱,小道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经衬也给得太多了,小道更不安了。” 西门庆假装客气:“辛苦你们了,这点东西不算啥,就是点心意。”
俩人客气完,两边的道士也都过来磕头,然后就请西门庆去外方丈的 “松鹤轩” 喝茶。这松鹤轩是三间宽敞的大厅,里面铺着锦毯,烧着兽炭,跟现在的 VIp 休息室似的。西门庆刚坐下,就问棋童:“快去接你应二爹,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没来?他是不是没马?” 玳安说:“姐夫的驴子还在这儿呢,让棋童骑驴子去接吧。” 西门庆点头:“行,快去快回。”
吴道官念完经,也过来陪西门庆喝茶,聊起天来:“老爹您对神仙这么虔诚,小道从四更就起来准备了,今天的三朝九转玉枢法事,都是按最高规格办的。我还把官哥儿的生辰八字写在文书上,奏给三宝神仙,给他起了个法名叫吴应元,保准他以后富贵长寿。小道还多添了二十四分答谢天地,十二分庆赞上帝,二十四分荐亡,总共一百八十分醮款,给您家多求点福气。” 西门庆听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辛苦辛苦,太麻烦你了。”
没一会儿,应伯爵和谢希大就来了,俩人一进门就给西门庆作揖,还掏出一两银子:“哥,本来想送点茶过来,可惜路太远,这点钱您就当买茶喝。” 西门庆一看,摆摆手:“嗨,跟我还来这套?请你们来就是陪我坐坐,还送什么钱!吴道官这儿有茶,我都安排好了。” 应伯爵立马把银子收起来,还假装埋怨谢希大:“都怪你!我说哥不会要,你非让我拿出来,这不找骂嘛!” 谢希大在旁边嘿嘿笑,也不说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 又能蹭吃蹭喝了。
过了一会儿,吴大舅和花子由也到了,每人带了两盒细茶食当 “见面礼”,西门庆让吴道官都收了。大家喝完茶,就开始摆斋饭,什么咸食、斋馔、点心、汤饭,摆了一桌子,比现在的素食自助还丰盛。西门庆陪着几个人吃了早斋,吴道官还特意请了个说书的,给他们讲《鸿门会》的西汉评话,跟现在吃饭看综艺似的,氛围感拉满。
吴道官问西门庆:“官哥儿今天来不来?” 西门庆说:“孩子太小了,他娘怕路上冻着,就不来了。中午让下人把他的衣服拿来,在三宝面前过一遍,跟他亲自来也一样。” 吴道官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最好。” 西门庆又叹了口气:“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胆子太小,家里三四个丫鬟加养娘轮流看着,连猫狗都不敢靠近他,稍微有点动静就哭。” 吴大舅在旁边附和:“可不是嘛,养个孩子太不容易了……”
正说着,玳安进来了:“爹,桂姨和银姨让李铭、吴惠送茶来了。” 西门庆说:“让他们进来。” 李铭和吴惠拿着两个盒子,一进门就跪下,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顶皮饼、松花饼、白糖万寿糕、玫瑰搽穰卷儿,都是当时的 “网红点心”。西门庆让吴道官收了,问李铭:“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李铭赶紧说:“小的早上看见陈姑夫骑驴子,问了才知道爹在这儿办好事,回去告诉桂姐和三妈,就约了吴银姐一起做了点点心送过来。本来想亲自来,又怕不方便,这点粗茶淡饭,您就赏给下人吃吧。” 西门庆摆摆手:“行了,你们俩也留下吃斋吧。” 吴道官赶紧安排他俩坐下,连西门庆的手下都有份,大家吃得满嘴流油。
转眼就到了午朝,拜表仪式开始了。吴道官准备了一张大桌子,上面放着一坛金华酒,还有官哥儿的 “道士套装”—— 一顶青缎子绡金道髻,一件玄色紵丝道衣,一件绿云缎小衬衣,一双白绫小袜,一双青潞绸衲脸小履鞋,一根黄绒线绦,还有两道符索(一道是三宝位下的黄线索,一道是子孙娘娘面前的紫线索),一付银项圈,上面刻着 “金玉满堂,长命富贵”,还有一道朱书辟非黄绫符,写着 “太乙司命,桃延合康” 八个字,系在黄线索上。这些东西都用方盘盛着,还有四盘水果,摆得满满当当。
吴道官让小道士用红纸袋包着经疏,把三天来做的法事都写在上面,让西门庆过目,确认没问题了才装进盒子里,一共装了八抬,准备送到西门庆家。西门庆看了,心里美得不行,赶紧让棋童回家,赏给道童两方手帕和一两银子,出手依旧大方。
再说说西门庆家这边,这天正好是潘金莲的生日,吴大妗子、潘姥姥、杨姑娘、郁大姐都在月娘的上房坐着聊天。看见庙里送了这么多东西,还有官哥儿的小衣服,大家都围过来看。潘金莲酸溜溜地说:“李大姐,快来看呀!你家儿子的师父送礼物来了,还有小道士帽子和衣服呢,哎哟,还有小鞋子!” 孟玉楼拿起小鞋子,翻来覆去地看:“大姐姐你看,这道士还挺心灵手巧,这白绫鞋底,都是倒扣针儿方胜儿,绣的云纹多好看!我说他是不是有老婆啊?不然怎么能缝得这么好!” 吴月娘瞪了她一眼:“别瞎说,出家人哪儿来的老婆?肯定是雇人做的。”
潘金莲接过话茬,语气里全是嘲讽:“道士有老婆怎么了?你忘了王师父和大师父,不是还会挑好看的汗巾子吗?说不定也有汉子呢!” 王姑子一听不乐意了:“道士戴个帽子,哪儿都能去,谁认得?我们和尚尼姑,一出门就被人认出来,想藏都藏不住!” 潘金莲又补了一刀:“我听说你住的观音寺背后就是玄明观,常言道‘男僧寺对着女僧寺,没事也有事’,谁知道你们背地里干了啥!” 月娘赶紧打圆场:“六姐,别胡说八道了,孩子们都在呢!”
潘金莲这才闭嘴,又拿起红纸袋里的经疏,一看上面西门庆的名字下面写着 “同室人吴氏”,旁边只有 “李氏”,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立马就炸毛了,把经疏扔给众人看:“你们看看!这贼汉子,偏心偏到姥姥家了!上面只写着生孩子的,把我们都当空气,塞进‘赘字号’里了!” 孟玉楼赶紧问:“那大姐姐的名字在上面吗?” 潘金莲说:“有大姐姐还算好,要是连大姐姐都没有,那才叫笑话呢!” 月娘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有一个就不错了,难道你还想把家里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上,让道士笑话我们家人口多?” 潘金莲不服气:“我们难道是妖怪吗?谁不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凭啥就她能上经疏!”
正吵着,李瓶儿抱着官哥儿从前面过来了。孟玉楼赶紧说:“快把衣服拿过来,我给官哥儿穿上。” 李瓶儿抱着孩子,孟玉楼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上道髻,套上项圈和符索,官哥儿吓得眼睛都闭紧了,半天不敢喘气,跟个小木偶似的。孟玉楼又给他穿上道衣,月娘对李瓶儿说:“你把这经疏拿张阡张纸包着,去后佛堂自己烧了吧。” 李瓶儿点点头,拿着经疏去了。
孟玉楼抱着官哥儿,笑着说:“穿上这衣服,活脱脱一个小道士!” 潘金莲凑过来看了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小道士,我看像个小太乙儿!” 月娘一听不乐意了,脸立马沉下来:“六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当着孩子的面,别胡说!” 潘金莲撇撇嘴,不敢再说话了。没过一会儿,官哥儿穿着陌生的衣服,吓得 “哇” 地一声哭了起来。李瓶儿赶紧过来把孩子抱过去,脱衣服的时候,发现孩子拉了一抱裙的奶屎。孟玉楼笑得前仰后合:“哎哟,我们吴应元可真行,拉屎都有一托盘!” 月娘赶紧让小玉拿草纸给孩子擦干净,官哥儿哭着哭着,就趴在李瓶儿怀里睡着了。李瓶儿心疼地说:“我们小大哥困了,妈妈带你去前面睡觉好不好?” 月娘让众人把桌子收拾了,请吴大妗子、杨姑娘、潘姥姥一起吃斋。
眼瞅着天就黑了,其实初八那天因为要打醮,西门庆家没吃荤酒,潘金莲的生日就没过上,本来指望初九晚上西门庆回来补过,结果她在大门外等了半天,只看见陈敬济和玳安骑着驴子回来。潘金莲赶紧迎上去:“你爹呢?怎么就你们俩回来了?” 陈敬济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说:“爹估计来不了了,我走的时候,醮事还没结束呢,刚拜完忏,道士们还得谢将吃酒,没个一更半夜完不了。”
潘金莲一听,脸立马拉得老长,转身就回了上房,对着月娘抱怨:“真是贾瞎子传操 —— 干起了个五更!隔墙掠肝肠 —— 死心塌地!兜肚断了带子 —— 没得绊了!我在门口站了半天,就看见陈姐夫回来了,说你家那位不回来了,醮事还没办完,先把他打发回来!” 月娘劝道:“他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咱们自己玩咱们的,晚上让大师父和王师父给咱们说因果、唱佛曲儿,也挺好。”
正说着,陈敬济掀帘进来了,脸上红扑扑的,明显喝多了,舌头都有点打结:“五娘,我来给你磕头祝寿!” 又问大姐:“有没有酒杯?给五娘筛杯酒,我给五娘递一钟。” 大姐没好气地说:“哪儿来的酒杯?你赶紧磕个头就出去,别在这儿发酒疯!你看你醉的那样,今天打醮,就属你最开心,喝得跟个憨憨似的!”
月娘问:“你爹真的不回来了?玳安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陈敬济说:“爹见醮事没结束,怕家里没人,就先让我回来了,玳安在那儿伺候呢。吴道士死活不让我走,硬拉着我喝了两三杯酒,我才跑回来的。” 月娘又问:“今天都有谁在那儿陪你爹?” 陈敬济说:“有大舅、门外花大舅、应三叔、谢三叔,还有李铭、吴惠两个小优儿,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吴大舅已经回来了,门外花大舅被爹留住了,今晚估计要在庙里过夜。”
潘金莲一听陈敬济叫 “花大舅”,立马就不乐意了:“陈姐夫,你怎么能叫他花大舅呢?他跟咱们家有啥亲戚?死了的人知道了都得气活!你应该叫他李大舅才对!”(这里得插一句,花子虚是李瓶儿的前夫,后来死了,李瓶儿改嫁给西门庆,按说应该随西门庆家的称呼,潘金莲这么说,就是故意找茬)陈敬济也不服气,回怼道:“五娘,您老人家就别较真了,跟郑恩娶家乡姐姐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大姐赶紧拉着陈敬济:“你这贼囚根子,赶紧磕完头出去,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陈敬济这才走到潘金莲面前,踉踉跄跄地磕了四个头,然后晕晕乎乎地往前边去了。
没一会儿,丫鬟们就掌上了灯烛,摆上桌子,端上酒菜,请潘姥姥、杨姑娘、大妗子等人坐下。潘金莲给众人递了酒,大家吃了面条(过生日吃面条,古代也兴这规矩)。酒喝得差不多了,就把桌子收拾了,月娘吩咐小玉把仪门关了,在炕上放了个小桌子,众人围着两个姑子,中间点着香和蜡烛,准备听她们说因果。
先是大师父开讲,说的是西天第三十二祖下凡投胎,在东土传佛法的故事,从张员外家多有钱开始讲,说张员外家大业大,后来突然醒悟 “钱财都是身外物”,就放弃了家产,去黄梅寺修行。大师父讲得绘声绘色,跟现在的说书人似的,众人听得都入了迷。大师父讲完一段,王姑子就接着念偈言,一唱一和,配合得还挺默契。
又听了一会儿,月娘说:“师父们也饿了,先把经卷收起来,吃点东西吧。” 就让小玉端上四碟素菜、四碟薄脆和蒸酥糕饼,请大妗子、杨姑娘、潘姥姥陪两位师父吃。大妗子摆摆手:“我们刚吃饱,让杨姑娘陪师父们吃吧,她老人家吃斋。” 月娘赶紧用小描金碟子,每样挑了点点心,先递给两位师父,再递给杨姑娘:“您老人家陪师父们吃点。” 杨姑娘推辞道:“我的佛爷,我已经吃饱了。” 又指着一碟点心说:“这碟子里是烧骨朵吧?姐姐你拿过去,别不小心吃到嘴里。” 众人一听都笑了,月娘解释道:“奶奶,这是庙里送来的素咸食,不是荤的,您放心吃。” 杨姑娘这才拿起一块:“原来是素的,那我就尝尝,老眼昏花,差点认错了。”
正吃着,来兴儿媳妇惠香突然走了进来。月娘瞪了她一眼:“你这贼臭肉,来这儿干什么?” 惠香嬉皮笑脸地说:“我来听师父唱曲儿。” 月娘又问:“仪门关着,你从哪儿进来的?” 玉箫在旁边搭话:“她刚在厨房封火,从后门进来的。” 月娘捂着鼻子:“怪不得你鼻子嘴巴都是黑的,跟个煤球似的,不在厨房好好干活,跑来听什么经!” 惠香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反驳,就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众人陪着两位师父吃完茶点,把东西收拾干净,月娘又剔亮了灯烛,点上香。两个姑子拿起击子儿,又开始念起来,接着讲张员外在黄梅寺修行的故事 —— 白天跪着听经,晚上打坐参禅,四祖禅师觉得他不是一般人,就收他当徒弟,还给了他三桩宝贝,让他去浊河边投胎。讲到千金小姐在浊河边洗衣服,遇到一个僧人借地方住,小姐刚答应,僧人就跳进河里了。
潘金莲本来就没心思听这些,熬到这会儿,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干脆起身回房睡觉去了。没过一会儿,李瓶儿房里的绣春过来叫李瓶儿,说官哥儿醒了,李瓶儿也赶紧回去了。剩下李娇儿、孟玉楼、潘姥姥、孙雪娥、杨姑娘、大妗子还在听。
又听到故事里说,河里漂过来一个大桃子,小姐好奇就吃了,结果回家就怀孕了,一怀就是十个月。王姑子放下经卷,唱起了《耍孩儿》,唱完之后,大师父又念了四句偈言:“五祖一佛性,投胎在腹中,权住十个月,转凡度众生。”
念到这儿,月娘看了看周围,大姐已经睡着了,大妗子靠在里间床上也睡着了,杨姑娘打着哈欠,桌上的蜡烛已经烧完两根了,就问小玉:“现在几点了?” 小玉说:“已经四更天了,鸡都叫了。” 月娘这才让两位师父收拾经卷,准备睡觉。杨姑娘去了玉楼房里睡,郁大姐去了孙雪娥房里,月娘让大师父和李娇儿睡在一起,王姑子跟自己睡在炕上,还让小玉烧了一壶茶,喝完才睡。大妗子在里间床上,跟玉箫睡在一起。
躺下之后,月娘还没睡意,问王姑子:“后来五祖长大了,怎么成正果的?” 王姑子就接着讲,说小姐怀孕后,爹娘不相信她,把她赶出家门,小姐一路逃生,到了仙人庄才生下五祖,五祖长到六岁,就自己走到浊河边,取回了三桩宝贝,去黄梅寺找四祖听法,最后成了正果,还把母亲度上了天。王姑子一直讲到天亮,月娘听得连连点头,越发相信佛法了。
有句诗说得好:“听法闻经怕无常,红莲舌上放毫光。何人留下禅空话?留取尼僧化饭粮!” 其实啊,这些因果故事,说到底不过是尼僧们混饭吃的手段,可月娘这些人,偏偏就愿意信,说到底,不过是想在乱世里求个心安罢了。西门庆氪金敬神,求的是官运亨通、子嗣平安;潘金莲争风吃醋,求的是西门庆的一点偏爱;李瓶儿小心翼翼,求的是孩子能健康长大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可最后谁又能得偿所愿呢?这大概就是《金瓶梅》最真实的地方,没有神仙保佑,只有人间的喜怒哀乐,一地鸡毛。
亲爱的读者朋友,咱们唠完这一回,是不是觉得西门庆家的日子,跟咱们现在的生活也有点像?有人忙着搞钱,有人忙着争宠,有人忙着求平安,可不管怎么折腾,最后都逃不过柴米油盐和人情世故。下一回,西门庆家又会发生什么新鲜事?潘金莲的醋劲儿会不会更足?官哥儿的身体能不能好起来?咱们下次再接着唠,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