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今儿个接着唠《金瓶梅》第三十回,这一回可真是热闹得像赶大集,各种事儿扎堆儿来,有买地的,有罚人的,有送礼升官的,还有生孩子的,简直比电视剧还精彩。咱就从头到尾,一点点把这出大戏给拆解开来,保证让你看得明明白白,还得让你时不时乐出声儿来。
先说开头那首词:“十千日日索花奴,白马骄驼冯子都。今年新拜执金吾。侵幕露桃初结子,妒花娇鸟忽嗛雏。闺中姊妹半愁娱。”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说,天天拿着大把银子寻欢作乐,骑着白马的帅哥风光无限,今年还新当了大官。就像傍晚的桃树刚结了果子,嫉妒花儿的小鸟突然啄了雏鸟,深闺里的姐妹们一半愁一半喜。你瞅瞅,这词儿就跟个预告片似的,把这一回的热闹劲儿提前透了个底。
话说西门庆和潘金莲洗完澡,正搁房里歇着呢。春梅这姑娘,就坐在穿廊下的凉椅上纳鞋,手里的活儿没停,眼睛可没闲着。瞅见琴童在角门那儿探头探脑的,跟个做贼似的。春梅就问了:“你有啥事儿啊?鬼鬼祟祟的。” 琴童瞅见秋菊顶着块石头在院子里跪着,光顾着用手来回指,嘴里还说不出个囫囵话。春梅这暴脾气就上来了:“你这小坏蛋!有话就直说,指手画脚的干啥?当我看不懂哑语啊?” 琴童憋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看坟的张安,在外边等着要见爹说话呢。” 春梅翻了个白眼:“说张安不就完了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跟见了鬼似的!小声点儿,爹和娘正睡着呢,惊醒了他们,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让张安在外边先等着。”
琴童出去传话,让张安等着。可这一等就等了老半天,琴童又跑到角门那儿转悠,跟个没头苍蝇似的,问:“爹起来了没啊?” 春梅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你这小祖宗,冒冒失失的,想吓死我啊?没事就来回跑,你属兔子的啊?” 琴童委屈地说:“张安等爹说完话,还得赶出门去呢,怕天晚了赶不上路。” 春梅不耐烦了:“爹娘睡得正香,谁敢去搅扰?你让张安再等等,实在太晚了,就让他明天再来,多大点事儿。”
正说着呢,西门庆在房里听见动静了,就叫春梅进去,问谁在外面瞎嚷嚷。春梅赶紧回话:“是琴童说,坟上的张安在外边等着见您呢。” 西门庆一听,这事儿可能还挺重要,就说:“拿衣服来,我起来瞅瞅。” 春梅一边伺候西门庆穿衣服,潘金莲就好奇地问:“张安来能有啥事儿啊?” 西门庆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张安前几天就跟我说了,咱家坟隔壁赵寡妇的庄子连带地要卖,开价三百两银子。我让他还到二百五十两,正让他去跟赵寡妇磨呢。那庄子里有口井,四个井圈打水,方便得很。要是能买下来,跟咱家的坟地合到一块儿,再盖三间卷棚、三间厅房,整个叠山子花园、井亭、射箭厅、打球场,以后就是个不错的玩乐地方,花几两银子收拾一下也值当。” 潘金莲一听,这事儿划算啊,就说:“行啊,买就买了呗,以后你娘她们上坟,也能到那儿歇歇脚,玩玩啥的,多好。” 说完,西门庆就往前边去见张安了。
潘金莲这时候也起来了,到镜台前重新描眉画眼,梳梳头发,收拾得妥妥帖帖。出来院子里,一眼就看见还顶着石头跪着的秋菊,气就不打一处来,这火儿早就憋着了。春梅一看这架势,赶紧去外边叫琴童拿板子来,知道这是要行刑了。潘金莲走到秋菊跟前,劈头盖脸就问:“让你拿酒,你为啥拿冷酒给爹喝?跟你说话,你还敢顶嘴,是不是家里没人教你规矩了?” 说完就喝令琴童:“给我使劲打这奴才二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 琴童刚打到十板子,李瓶儿就笑嘻嘻地走过来了,赶紧拦住:“别打了别打了,多大点事儿,饶了她这把吧。” 潘金莲见李瓶儿求情,也不好不给面子,就让秋菊给李瓶儿磕了头,放她起来,让她滚回厨房去了。李瓶儿这才跟潘金莲说:“老潘领了个十五岁的丫头,二姐姐(李娇儿)想买来房里使唤,要七两五钱银子,叫你过去瞧瞧合不合心意。” 潘金莲就跟着李瓶儿一起往后边去了。后来李娇儿果然跟西门庆说了,花七两银子买下了这个丫头,还改名叫夏花儿,留在房里使唤,这事儿就先说到这儿。
单说由来保和吴主管押送生辰担去东京,那时候正是大热天,跟个大蒸笼似的,路上难走得要命,饿了就啃口干粮,渴了就喝点路边的脏水,遭老罪了。走了好些天,总算到了东京万寿门外,赶紧找了家客店住下,歇歇脚。第二天,俩人扛着台驮箱礼物,直奔天汉桥蔡太师府门前等着。来保让吴主管看好礼物,自己换上青衣,走到守门官吏跟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守门官吏斜着眼瞅着他,问道:“你哪儿来的?在这儿瞎晃悠啥?” 来保赶紧回话:“小人是山东清河县西门员外的家人,来给太师老爷进献生辰礼物的。” 那官吏一听,立马炸毛了,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野东西!还西门员外?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不?俺家老爷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管是多大的官、多金贵的王孙公子,谁敢在老爷府前这么放肆称呼?赶紧滚远点,别在这儿碍眼!” 这时候,旁边有个认识来保的官吏,赶紧打圆场,安抚来保说:“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是新来的,没见过啥世面,不认识你,多担待。你要见老爷,等我去请翟大叔出来。” 来保多机灵啊,赶紧从袖兜里掏出一包银子,足有一两重,递过去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那人接过银子,说:“我这儿就不用了,你再添点,给那两个弟兄,别让他们再找你麻烦。” 来保连忙又拿出三包银子,每人一两,给那俩官吏塞过去。那俩官吏一看银子,脸上立马笑开了花,说:“哦,原来是清河县来的啊,那你稍等会儿,我领你先去见翟管家。老爷刚从上清宝霄宫进香回来,正在书房歇着呢。” 过了好半天,翟管家才慢悠悠地出来了,穿着凉鞋净袜,一身青丝绢道袍,派头十足。来保赶紧磕头行礼,翟管家也客气地还了礼,说:“前几天还麻烦你跑一趟,这次又是来给老爷送生辰礼物的吧?” 来保赶紧让手下人捧着一对南京尺头、三十两白金递上去,自己又递上一封揭帖,说:“我家主人西门庆,让小的给翟爹问好,没什么好东西孝敬您,这点薄礼,您就赏给手下人吧。前几天盐客王四那事儿,多亏翟爹费心帮忙,我们都记着呢。” 翟谦假意推辞了一下:“这礼我可不能收…… 罢了罢了,我就先收下吧。” 来保又把给太师的寿礼帖儿递上去,翟谦看了看,又还给来保,吩咐把礼物抬进来,在二门里首等着。原来二门西首有三间倒座,就是给来往杂人歇脚喝茶的地方。没过一会儿,一个小童端来两盏茶,给来保和吴主管喝了,算是招待过了。
又过了一阵子,太师总算出厅了。翟谦先过去跟太师嘀咕了几句,然后就让来保、吴主管进去见太师,俩人赶紧跪在阶下,大气都不敢喘。翟谦先把寿礼揭帖呈给太师看,来保和吴主管就赶紧把礼物抬上来。你瞅瞅那些礼物:黄澄澄的金壶玉盏,白晃晃的仙人摆件,锦绣蟒衣五彩斑斓,南京纻缎金碧辉煌,汤羊美酒都封得严严实实,奇果时新都堆成小山了。太师一看,这礼物够分量,心里美滋滋的,但嘴上还得客套一下:“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你们还是带回去吧。” 来保等人赶紧磕头,说:“小的主人西门庆没什么孝心,就这点小东西,给老爷赏人玩的,您千万别嫌弃。” 太师这才顺水推舟:“既然这么说,那就让手下人收了吧。” 旁边的侍从赶紧把礼物都搬下去了。太师又问:“前几天沧州客人王四那事儿,我已经派人给你们巡抚侯爷送信了,他们给面子放了人没?” 来保赶紧回话:“托老爷的福,信一到,众盐客就都放出来了,真是谢谢您老人家了。” 太师点点头,又向来保说:“你主人多次费心给我送东西,我也没什么好回报的。你主人现在有啥官职没?” 来保赶紧说:“小人的主人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没啥官职。” 太师一听,机会来了,说:“正好,昨天朝廷赏了我几张空名告身扎付,我就给你主人安排个官儿,在你们山东提刑所当个理刑副千户,填补千户贺金的空缺,你看咋样?” 来保一听,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赶紧磕头如捣蒜:“谢谢老爷大恩大德,我家主人就算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您的恩情!” 于是太师就叫堂候官把书案抬过来,当场就签押了一道空名告身扎付,把西门庆的名字填上去,头衔是金吾卫衣左所副千户、山东等处提刑所理刑。又向来保说:“你们俩替我送生辰礼物,也挺辛苦的。” 然后指着吴主管问:“后边跪着的是你啥人啊?” 来保刚要说是伙计,吴主管赶紧往前凑了凑,抢着说:“小人是西门庆的舅子,叫吴典恩。” 太师打量了他几眼,说:“你既然是西门庆的舅子,看着仪表还行。” 就叫堂候官再拿一张扎付:“我让你在本处清河县当个驿丞,这活儿还不错。” 吴典恩激动得差点晕过去,磕头跟捣蒜似的。太师又拿过一张扎付,把来保的名字填上去,让他在山东郓王府当个校尉。三个人都磕了头,领了扎付,心里乐开了花。太师又吩咐他们明天早晨到吏、兵二部挂号,领勘合,限期上任。还让翟谦在西厢房管待他们吃酒饭,给了他们十两银子当路费,这事儿就先这么着。
各位看官可听好了,那时候徽宗当政,天下政事那叫一个乱,奸臣当道,满朝都是拍马屁的小人,高、杨、童、蔡这四个奸党,在朝廷里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把升官当成做生意,按价论位。那些会钻营、会送礼的,很快就能当上大官;而那些有本事、品行好的,好几年都得不到提拔。弄得社会风气越来越差,贪官污吏到处都是,徭役又多赋税又重,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只能被逼着当强盗,天下乱糟糟的。要不是这些奸臣在朝廷当大官,中原也不至于后来血流成河啊。
当下翟谦就把来保、吴主管请到西厢房,好酒好菜招待,大盘大碗地往上端,俩人也确实饿坏了,狼吞虎咽吃了个饱。翟谦跟来保说:“我有个事儿想麻烦你爹,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 来保赶紧说:“翟爹您太客气了,您在老爷面前这么照顾我们,不管啥事儿,您尽管吩咐,我们保证办得妥妥的。” 翟谦叹了口气说:“不瞒你说,我伺候老爷,身边就我老婆一个人。我都快四十了,身体还不好,也没个一儿半女的。想麻烦你爹,在你们那儿找个好姑娘,十五六岁左右的就行,给我送来。该多少彩礼,我一分不少都给。” 说完,就拿出一封礼物和回书交给来保,又给了他们五两银子当盘缠。来保赶紧推辞:“刚才老爷已经赏过了,翟爹这银子您还是收回去吧。” 翟谦说:“那是老爷赏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别推辞了。” 吃完酒饭,翟谦又说:“我让个办事官跟你们一起回住处,明天一早好去吏、兵二部挂号,顺便领勘合,省得你们明天再跑一趟。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部里不敢拖着你们的文书。” 说完就叫了个办事官,名叫李中友:“你明天跟这两位一起到部里挂了号,领了勘合回来告诉我。” 那办事官就跟来保、吴典恩告辞,出了府门,到天汉桥街上的白酒店里商量事儿。来保请他吃了酒饭,又给了李中友三两银子,约定明天一早先到吏部,再到兵部,把挂号领勘合的事儿办了。部里的人一听是太师府里的事儿,谁敢怠慢啊,都赶紧往前赶。金吾卫太尉朱勔,立马盖章签字,下到下属部门,把来保安排在山东郓王府当差。又拿了个拜帖,回了翟管家。没两天,事儿就全办利索了。又过了几天,他们雇了牲口,日夜不停地往清河县赶,回去给西门庆报喜。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富贵必因奸巧得,功名全仗邓通成”,想发财当官,还得靠钻空子、走门路啊。
再说这边,有一天正是三伏天,热得人喘不过气来,西门庆在家中聚景堂的大卷棚里,赏着荷花,喝着小酒避暑。吴月娘和西门庆坐在上首,其他小妾和大姐在两边坐着,春梅、迎春、玉箫、兰香四个家乐在旁边弹弹唱唱,日子过得滋润得很。你瞅瞅当天的酒席有多丰盛:盆栽着绿油油的草,瓶里插着红艳艳的花,水晶帘卷着,像虾须一样好看,云母屏上画着孔雀,栩栩如生。盘子里堆着麒麟肉干,美女们笑着捧着紫霞杯;盆里浸着冰镇的桃子,美女们举着碧玉杯。吃的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水果都是刚摘的新鲜货。乐器唱曲儿的,声音又清又美;穿着绫罗绸缎、戴着珍珠翡翠的舞女歌姬,站成两排。当场用象板敲着红牙拍板,舞女穿着锦绣舞裙翩翩起舞。在这儿喝酒,真是神仙日子,能忘了外面的一切烦恼。
妻妾们正喝得高兴呢,发现李瓶儿不见了。月娘就问绣春:“你娘去哪儿了?咋不见人影了?” 绣春说:“我娘肚子疼,在屋里躺着呢。” 月娘一听,就说:“还不快去叫她,别躺着了,过来听会儿唱多好。” 西门庆也听见了,就问月娘:“咋回事啊?” 月娘说:“李大姐突然肚子疼,在房里躺着呢,我已经让小丫头去叫她了。” 又跟玉楼说:“李大姐都快八个月了,别是要生了吧,怪让人担心的。” 潘金莲在一旁撇撇嘴说:“大姐姐,你想多了,她哪能是这个月生啊?我看八成是八月的孩子,还早着呢!” 西门庆也觉得可能是小题大做了,就说:“既然还早,那再让丫头去请你六娘过来听唱。” 没一会儿,李瓶儿就来了,脸色不太好。月娘关心地说:“是不是受了风寒了?赶紧喝杯热酒,说不定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各人面前又斟满了酒。西门庆吩咐春梅:“你们唱个‘人皆畏夏日’给我听听。” 春梅等四人就赶紧调好乐器,张开嘴,露出白牙,唱了起来。李瓶儿在酒席上,一直皱着眉头,看样子是真不舒服,没等唱完,就起身回房里去了。月娘看着不对劲,心里有点犯嘀咕,就让小玉去房里看看。小玉回来慌张地说:“六娘肚子疼得厉害,在炕上打滚呢!” 月娘一听,赶紧说:“我就说快了吧,这六姐还嘴硬说早。还不快叫小厮去请老娘来!” 西门庆也急了,立马喊平安儿:“快!赶紧去请蔡老娘,跑步去!”
于是乎,这顿酒是彻底喝不成了,大伙儿都涌到李瓶儿房里围着,跟看啥稀罕物似的。月娘拉着李瓶儿的手,着急地问:“李大姐,你这会儿感觉咋样啊?” 李瓶儿疼得脸都白了,喘着气说:“大娘,我就觉得心口连着小肚子,一个劲儿地往下坠着疼,难受死了。” 月娘赶紧说:“你别躺着了,起来坐坐,小心把胎给滚坏了。老娘已经去请了,估计马上就到。”
没过一会儿,李瓶儿疼得更厉害了,额头上全是汗珠子,嘴里哼哼唧唧的。月娘又问:“到底是谁去请老娘了?这都半天了,咋还没影儿呢?” 玳安在一旁搭话:“爹让来安去了。” 月娘一听就火了,骂道:“这没脑子的东西!你还不快去迎迎?真是没算计,让那毛孩子去办这急事儿,他能靠谱吗?磨磨蹭蹭的。” 西门庆也急了,赶紧叫玳安:“快,骑上骡子去追,把蔡老娘给我火速接来!” 月娘还在那儿念叨:“这可是火烧眉毛的事儿,还跟平时似的慢慢悠悠,真是能急死人!”
再说潘金莲,见李瓶儿这架势是真要生了,心里那股子酸劲儿就上来了,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在房里待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就拉着孟玉楼出来,俩人站在西梢间的檐柱底下歇凉,其实就是想找个地方吐槽。潘金莲撇着嘴说:“哎哟喂!这大热天的,一屋子人挤在那儿,也不知道是来看生孩子的,还是来看热闹的,跟看耍猴儿似的。”
又等了好一阵子,蔡老娘总算来了。一进门就问:“哪位是主家奶奶啊?” 李娇儿赶紧指着月娘说:“这位就是大娘。” 蔡老娘赶紧跪下磕头。月娘忙说:“姥姥快起来,辛苦你了。咋才来呢?你快看看这位娘子,是不是要生了?” 蔡老娘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李瓶儿的肚子,肯定地说:“嗯,这就到时候了。” 然后问月娘:“大娘,绷接、草纸这些东西都预备好了吗?” 月娘说:“早预备好了。” 赶紧叫小玉:“快去我房里把东西拿来!”
孟玉楼见蔡老娘来了,就跟潘金莲说:“蔡老娘都来了,咱要不要进去看看?” 潘金莲一脸不乐意,阴阳怪气地说:“要去你去,我可不去。她是有孩子的贵人,又走时运,谁不想凑上去巴结啊?刚才我就多说了一句‘只怕是八月里的’,就被大姐姐抢白一顿。现在想想都觉得窝囊,气了我半天。” 玉楼也顺着说:“我之前也以为是六月的呢。” 潘金莲一听,更来劲了,说:“你这会儿也跟着糊涂了!咱算算啊,她去年八月才来咱这儿,又不是啥黄花大闺女,哪能说怀就怀,一来就生啊?一个二婚的女人,之前跟过多少男人都不知道,才一两个月就说有了,就认定是咱家的种?我说错了吗?要是八月生,那还沾点边;这要是六月就生,那差得远了去了,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到时候孩子他爹是谁都不知道,哪儿找去?”
正说着,小玉抱着草纸、绷接和小褥子过来了。孟玉楼赶紧说:“这是大姐姐早就预备着自己用的,今天先借来应应急。” 潘金莲酸溜溜地说:“一个大老婆,一个小老婆,说不定哪天就对着生了,到时候要是生不出来,生点零碎玩意儿出来也说不定。咱这些人啊,就跟那不下蛋的母鸡似的,难不成还能被吃了?” 又接着说:“我看啊,这也就是空欢喜一场,跟那狗咬尿泡似的,啥也捞不着。” 玉楼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皱着眉说:“五姐,你这说的叫啥话呢!” 之后见潘金莲说话越来越没谱,也就懒得搭理她,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裙带子。
没过一会儿,孙雪娥听说李瓶儿要生了,也慌慌张张地从后边跑过来想看热闹,没留神,在黑影里差点被台基绊倒。潘金莲看见了,赶紧拉着玉楼说:“你看这献殷勤的小妇奴才!跑这么快干啥?赶着去投胎啊?黑灯瞎火的,摔一跤磕掉牙都得花钱治!等会儿孩子生下来,说不定还能赏你个纱帽戴戴呢,急啥!”
又熬了一阵子,只听房里 “呱” 的一声,孩子落地了。蔡老娘立马喊:“快跟当家的老爹说,讨喜钱!生了个大胖小子!” 吴月娘赶紧跑去告诉西门庆。西门庆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赶紧洗手,跑到天地祖先的牌位前,点上满满的一炉香,许愿要做一百二十分的清醮,祈求母子平安。
潘金莲在外面听见生了个儿子,一大家子人都欢天喜地的,她那火气就更大了,一扭身回了自己房里,“砰” 的一声关上房门,趴在床上就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这一天是宣和四年戊申六月二十三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顺心的事儿呢。
蔡老娘手脚麻利地收拾孩子,咬断脐带,把衣胞埋好,又熬了点定心汤,让李瓶儿喝了,把孩子也安顿好。月娘安排老娘到后边吃酒饭。临走的时候,西门庆给了她五两一锭的银子,还许诺等孩子洗三朝的时候,再赏她一匹缎子。蔡老娘拿着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当天,西门庆进房一看,那孩子白白净净的,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一家子人也都喜气洋洋的。晚上,西门庆就在李瓶儿房里歇了,时不时就起来看看孩子,稀罕得不行。
第二天,天还没亮呢,西门庆就爬起来了,准备了十副方盒,让小厮们分头给亲戚邻友送去喜面。应伯爵、谢希大听说西门庆添了个儿子,送喜面来了,高兴得不行,三步并作两步就跑来贺喜。西门庆把他们留在卷棚里吃面。刚把他们送走,西门庆正打算让小厮去叫媒人找个奶娘,薛嫂儿就领着个奶子来了。这奶子是个小户人家的媳妇,三十岁,刚没了孩子不到一个月。她男人当兵去了,家里实在过不下去,怕男人出征后没人养活,就想把自己卖了,只要六两银子。月娘见她长得干净利落,就跟西门庆商量,给了六两银子把她留下了,还取名叫如意儿,让她专门负责照看孩子。又把老冯叫来,让她在暗房里使唤,每月给她五钱银子,还管她的衣服。
就在这一片热闹的时候,平安跑进来报信:“来保、吴主管从东京回来了,这会儿正在门首卸牲口呢。” 没一会儿,来保和吴主管就进来了,见到西门庆就赶紧报喜。西门庆忙问:“啥喜事啊?快说说。” 俩人就把去东京见蔡太师送礼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太师老爷见了礼物可高兴了,还说‘我多次受你主人的礼,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刚好朝廷赏了他几张空名诰身扎付,就给了爹一张,把爹的名字填上去,让爹在山东提刑所当理刑副千户,顶补千户贺金的空缺。还让小的当了铁铃卫校尉,在郓王府当差。吴主管也升了,在咱清河县当驿丞。” 说完,就把三张印信扎付,还有吏、兵二部的勘合和诰身都拿出来,放在桌上给西门庆看。
西门庆拿起这些文书,见上面盖着好多印信,朝廷的字样清清楚楚,自己果然是副千户了,那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嘴都合不拢,真是 “欢从额角眉尖出,喜向腮边笑脸生”。他拿着这些朝廷文书,赶紧跑到后边给吴月娘等人看,得意地说:“太师老爷真是抬举我,让我当了金吾卫副千户,还是五品大夫呢。以后你就是五花官诰的夫人了。吴主管也沾光当了驿丞,来保成了郓王府的校尉。之前吴神仙就说我少不了官帽戴,有平地登云的福气,今天可真是应验了。这还不到半个月,两件大喜事都来了,真是太顺了!” 又跟月娘说:“李大姐生的这孩子真硬朗,等三天洗三的时候,就叫他官哥儿吧,多吉利。” 来保也进来给月娘等人磕头,说了些回话。西门庆吩咐,明天一早就把文书送到提刑所衙门,跟夏提刑打个招呼。吴主管也说明天一早把文书送到县里,然后就辞别西门庆回家了。
到了第二天,孩子的洗三礼办完了。亲戚邻友们都知道西门庆的六娘子生了个儿子,而且没过三天,西门庆又平白无故当了千户,这可真是双喜临门。一时间,谁不想来攀附巴结啊?送礼的、庆贺的,人来人往,一整天就没断过。老话说得好:“时来谁不来?时不来谁来!” 运气来了的时候,谁都想凑上来;运气不好的时候,躲都躲不及。这可真是:“时来顽铁有光辉,运退真金无颜色。”
亲爱的读者朋友,这第三十回的故事可真是一波三折,热闹非凡。西门庆从一个普通的商人,靠着送礼巴结就混上了官职,李瓶儿生下儿子更是让他喜上加喜。可这看似风光的背后,又藏着多少暗流涌动呢?潘金莲的嫉妒、官场的黑暗,都为后续的故事埋下了伏笔。咱们且等着看下回,看看这西门庆当了官之后,又会闹出些啥新鲜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