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今天咱们接着唠《金瓶梅》的第十九回。这一回的剧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西门庆的花园刚建好,家里就没安生过,潘金莲和陈敬济眉来眼去,西门庆还使阴招收拾了蒋竹山,李瓶儿则在悔恨中又投向了西门庆的怀抱。咱们这就开讲,保证让你听得津津有味。
话说西门庆的新花园折腾了小半年,终于装修油漆完毕,前后焕然一新,光是庆房就摆了好几天的酒,热闹得不行。这一日,八月初旬,是夏提刑的生日,西门庆一早就骑马去了新买的庄上赴宴,还叫了四个唱曲的、一班乐工和杂耍班子,场面搞得挺大。
西门庆走后,吴月娘在家闲不住,就张罗着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西门大姐和潘金莲等人,开了新花园的门去游赏。这花园可真不是盖的,简直是个仙境,正面门楼有一丈五高,周围二十多板宽,里面假山真水、翠竹苍松样样不缺。台榭错落有致,春有燕游堂的桃李争艳,夏有临溪馆的荷莲斗彩,秋有叠翠楼的黄菊舒金,冬有藏春阁的白梅横玉。娇花笼着小径,芳树压着雕栏,弄风的杨柳像美人的蛾眉,带雨的海棠像少女的嫩脸。紫燕穿帘,黄莺鸣翠,月窗雪洞、水阁风亭应有尽有,还有木香棚、荼蘼架、千叶桃、三春柳,四时花开不断,八节景色长春,看得人眼花缭乱,心旷神怡。
吴月娘带着众妇人,有的手拉手在芳径中散步,有的坐在草地上斗草。有人临轩对景,把红豆往鱼池里扔;有人伏在栏杆上看花,笑着用罗纨惊飞粉蝶。吴月娘走到最高的卧云亭,和孟玉楼、李娇儿下起了棋。潘金莲、西门大姐和孙雪娥则在玩花楼往下看风景。楼前的牡丹花畔、芍药圃、海棠轩、蔷薇架、木香棚,还有耐寒的竹子和傲雪的松树,真是美不胜收。
不一会儿,酒菜摆了上来,吴月娘坐主位,李娇儿对面坐,孟玉楼、孙雪娥、潘金莲、西门大姐依次坐下。吴月娘忽然说:“哎呀,忘了请姐夫来坐坐了。” 就让小玉去请陈敬济。没多久,陈敬济来了,头上戴着天青罗帽,身穿紫绫深衣,脚蹬粉头皂靴,上前作揖后,就在西门大姐旁边坐下了。大家传杯换盏,喝得挺高兴,吴月娘还在和李娇儿、西门大姐下棋,孙雪娥和孟玉楼去楼上观景,只有潘金莲在山子前的花池边,用白纱团扇扑蝴蝶玩。
没想到陈敬济悄悄走到她背后,嬉皮笑脸地说:“五娘,你这扑蝴蝶的手法不行啊,让我来帮你。这蝴蝶忽上忽下的,心思不定,可不好抓。” 潘金莲扭过头,斜了他一眼,骂道:“你这短命的,就不怕被人听见?想找死啊!我看你是真不要命了。” 陈敬济笑嘻嘻地凑上去,想搂她亲嘴,被潘金莲一把推开,摔了个屁股墩。
可巧孟玉楼在玩花楼远远看见了,喊道:“五姐,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潘金莲这才丢下陈敬济,上楼去了。结果蝴蝶没扑着,倒和陈敬济眉来眼去订下了私情,真是应了那句 “狂蜂浪蝶有时见,飞入梨花没寻处”。
陈敬济见潘金莲走了,闷闷不乐地回了房,还写了首《折桂令》抒发郁闷:“我见他斜戴花枝,朱唇上不抹胭脂,似抹胭脂。前日相逢,似有私情,未见私情。欲见许,何曾见许!似推辞,本是不推辞。约在何时?会在何时?不相逢,他又相思;既相逢,我又相思。” 这酸溜溜的劲儿,真是没谁了。
咱们再说说西门庆,从夏提刑庄上喝酒回来,路过南瓦子巷,看见两个平时受他接济的光棍在那儿耍钱,一个叫草里蛇鲁华,一个叫过街鼠张胜,这俩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西门庆勒住马,跟他们打招呼。俩人赶紧过来,半跪着说:“大官人,这时候才回来啊?” 西门庆说:“今天是夏提刑生日,在庄上喝了酒。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们,你们肯帮忙不?” 俩人拍着胸脯说:“大官人您说,我们平时受您太多恩惠,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含糊!”
西门庆说:“既然这么说,那我就直说了。有个叫蒋竹山的,娶了李瓶儿,你们帮我出出气。” 说着从顺袋里摸出四五两碎银子递给他们:“这点钱你们先拿去打酒喝,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鲁华还假意推辞:“大官人,我们受您恩惠够多了,这点小事不算啥,银子我们不能要。” 西门庆说:“你们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 叫玳安把银子接过来,就要打马走。张胜赶紧拦住:“鲁华,你不知道大官人脾气?不收就是我们不识抬举了。” 说着接了银子,磕了个头说:“大官人您就等着,不出两天,保准让您舒心。” 张胜还趁机求西门庆:“大官人,回头能不能把我送到夏提刑那儿当差?” 西门庆说:“这不难。” 后来西门庆还真把张胜送到守备府当了亲随,这是后话,咱们先不提。那俩光棍得了银子,又接着耍钱去了。
西门庆到家时,太阳都快落山了。吴月娘等人听见他回来,都往后院去了,只有潘金莲在卷棚里收拾东西。西门庆也没往后院去,直接进了花园,见潘金莲在亭子上收家伙,就问:“我不在家,你们在这儿干啥了?” 潘金莲笑道:“我们今天跟大姐姐开门来看了看花园,没想到你回来这么早。” 西门庆说:“今天夏大人挺费心,在庄上叫了四个唱曲的,就请了五位客人。我怕路远,就早点回来了。”
潘金莲给他脱了衣裳,说:“你没喝够吧?我让丫头给你筛酒。” 西门庆吩咐春梅:“把别的菜都撤了,留几碟细果子,筛壶葡萄酒来。”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潘金莲上穿沉香色水纬罗对襟衫,镶着五色绉纱眉子,下着白碾光绢挑线裙,脚上是大红段子白绫高低鞋,头上梳着银丝鬒髻,插着金镶分心翠梅钿儿和好些花翠,更显得唇红齿白,顿时起了兴致,拉着她的手搂在怀里亲嘴。没多久,春梅筛上酒来,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亲亲密密。潘金莲还掀起裙子坐在他身上,噙着酒喂给他,又拿了个鲜莲蓬子给他吃。西门庆说:“涩不拉几的,吃这干啥?” 潘金莲说:“我的儿,你这是没福气,娘手里的东西你都不吃!” 又噙了粒鲜核桃仁喂给他,这才作罢。西门庆又摸她的胸,潘金莲解开罗衫,露出雪白香嫩的酥胸,俩人调笑了半天,好不快活。
西门庆趁着高兴,对潘金莲说:“我跟你说个事,保准让你笑。那个蒋太医不是开了生药铺吗?过两天就让他脸上开‘果子铺’,肿得跟烂桃似的。” 潘金莲问咋回事,西门庆就把找鲁华、张胜的事说了。潘金莲笑道:“你这冤家,不知道以后要造多少孽。” 又说:“那个蒋太医,不是常来咱家看病吗?我看他挺谦恭的,见了人就低着头,怪可怜的,你咋这么折腾他?” 西门庆说:“你可别被他骗了,你以为他低着头?他是在偷看你的脚呢。” 潘金莲说:“你这油嘴滑舌的,他一个读书人,还能干这事?” 西门庆说:“他那是装老成,一肚子坏水。” 俩人说笑了一会儿,收拾东西回房睡觉去了。
再说李瓶儿招赘了蒋竹山,过了俩月,刚开始蒋竹山为了讨李瓶儿欢心,弄了些春药、情趣用品之类的,想讨好她。可李瓶儿以前跟西门庆经历过狂风骤雨,哪看得上蒋竹山这两下子,越来越讨厌他,把那些东西都用石头砸烂扔了,还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就这点能耐,还买这些玩意儿来糊弄老娘!我还当你多厉害,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死王八!” 经常半夜把蒋竹山赶到前铺去睡,一心想着西门庆,不让他进房,还天天催着算帐,查本钱。
这天蒋竹山正满肚子气坐在铺子小柜里,进来俩醉醺醺的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个问:“你这铺子里有狗黄吗?” 蒋竹山笑道:“别开玩笑了,只有牛黄,哪来的狗黄?” 另一个又问:“没有狗黄,有冰灰吗?拿点来看看,我买几两。” 蒋竹山说:“生药行只有冰片,是南海波斯国来的好东西,哪有冰灰?” 第一个人说:“别问了,他这铺子刚开没多久,肯定没有。蒋二哥,咱说正经的,你别装糊涂。三年前你老婆死了,借了这位鲁大哥三十两银子,本利加起来也不少了,今天该还了。我们进门先跟你说这些废话,是给你留面子,怕你刚招赘人家,坏了名声。你要是不识抬举,这银子你迟早得还。”
蒋竹山一听,吓了一跳,说:“我从没借过他银子啊。” 那人说:“没借?那我们跟你讨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别废话了。” 蒋竹山说:“我都不认识你们,凭啥跟我要银子?” 那人说:“蒋二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想当初你混得差的时候,串铃卖膏药,还不是靠这位鲁大哥帮衬,现在发达了就不认人了?” 这个姓鲁的就是鲁华,他说:“我叫鲁华,你某年借了我三十两银子葬老婆,本利该四十八两,赶紧还。” 蒋竹山急了:“我没借,就算借了,也得有文书保人啊。” 张胜跳出来说:“我张胜就是保人。”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文书给他看。蒋竹山气得脸都黄了,骂道:“你们这些骗子,敢来讹我!” 鲁华一听,火了,隔着柜子就一拳打在蒋竹山脸上,把他鼻子都打歪了,还把架子上的药材撒了一街。蒋竹山大叫:“你们敢抢东西!” 叫天福儿来帮忙,被鲁华一脚踢开,哪还敢上前。张胜把蒋竹山从柜子里拖出来,拦住鲁华说:“鲁大哥,别跟他一般见识,再宽限他两天,让他凑钱还你。蒋二哥,你说呢?” 蒋竹山说:“我没借,凭啥还?” 张胜说:“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没等蒋竹山反应过来,鲁华又是一拳,把他打得仰面朝天,差点摔进洋沟里,头发散了,头巾也脏了。蒋竹山大喊 “青天白日抢劫啊”,保甲过来,把他们都用绳子拴了。
李瓶儿在房里听见外面吵,走到帘子后偷看,见蒋竹山被拴走了,气得直瞪眼,让冯妈妈把牌面幌子都收了,街上的药材被人抢了不少,赶紧关了门在家坐着。
很快就有人把这事报给了西门庆,西门庆立马派人告诉地方,明天一早把人解到提刑院,又给夏提刑递了帖子。第二天,夏提刑升堂,看了地方的呈状,叫上蒋竹山问:“你就是蒋文蕙?为啥借了鲁华银子不还,还打他?太不像话了!” 蒋竹山说:“我根本不认识他,没借过银子。我跟他讲道理,他就动手打人,抢我东西。” 夏提刑又问鲁华,鲁华说:“他借了我银子葬老婆,都三年了,一直拖着不还。我听说他招赘了人家,开了大铺子,就来讨,他还骂我,说我抢东西。这有借据和保人张胜为证,请大人明察。” 说着掏出借据递上去。
夏提刑一看,借据上写着:“立借票人蒋文蕙,系本县医生,为因妻丧,无钱发送,凭保人张胜,借到鲁华名下白银三十两,月利三分,入手用度。约至次年,本利交还,不致少欠。恐后无凭,立此借票存照。” 夏提刑一拍桌子,怒道:“证据确凿,还敢抵赖!看你这酸样,就像个赖债的。” 叫左右:“拿大板来,着实打!” 三四个衙役不由分说,把蒋竹山按在地上,打了三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又派两个公人拿着白牌,押蒋竹山回家,限他交出三十两银子给鲁华,不然就带回衙门坐牢。
蒋竹山被打得两腿直打晃,哭哭啼啼地回家求李瓶儿,让她拿银子还鲁华。李瓶儿把唾沫啐在他脸上,骂道:“你这没羞的王八,你啥时候把银子放我这儿了,还来问我要?我早知道你是个讨债鬼,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公人在外面催:“蒋文蕙,没钱就赶紧回衙门回话去,别磨蹭了。” 蒋竹山只好出来安抚公人,又回去跪着求李瓶儿:“你就积点德,当施舍了,给我三十两银子吧!不然我这屁股可经不起再打了,会死的啊。” 李瓶儿没办法,只好拿出三十两雪花银子给他,蒋竹山当官交了鲁华,扯碎了借据,这才完事。
鲁华、张胜拿了银子,去西门庆家回话。西门庆在卷棚里招待他们喝酒,俩人把经过一说,西门庆高兴坏了:“二位帮我出了这口气,太够意思了。” 鲁华把三十两银子还给西门庆,西门庆哪肯收:“你们拿着买酒喝,就算我谢你们了,以后还有事麻烦你们。” 俩人谢了又谢,拿着银子又去耍钱了,真是 “常将压善欺良意,权作尤云殢雨心”。
蒋竹山从提刑院交了银子回家,李瓶儿哪还容他住,说:“就当我生了场病,用这三十两银子买了药吃。你赶紧给我搬走!再晚点,我这两间房子都不够你还债的!” 蒋竹山知道留不住了,哭哭啼啼地忍着腿疼,自己去找房子。李瓶儿把用她本钱买的货物都留下,把蒋竹山原来的药材、药碾、药筛、药箱啥的,催着他赶紧搬走,俩人就此了断。蒋竹山出门时,李瓶儿还让冯妈妈舀了盆水泼出去,骂道:“总算把你这冤家打发走了!” 打发走蒋竹山,李瓶儿一心想着西门庆,又听说他家没事,心里后悔得不行,天天茶不思饭不想,懒得化妆,天天倚着门盼,眼睛都快望穿了,也没盼来西门庆,真是 “枕上言犹在,于今恩爱沦。房中人不见,无语自消魂”。
李瓶儿这边望眼欲穿,西门庆那边却不知情。一天,玳安骑马从李瓶儿门口经过,见大门关着,药铺也不开,冷冷清清的,回来告诉了西门庆。西门庆说:“估计那矮王八被打狠了,在家躺着呢,半个月也别想出摊。” 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八月十五日,吴月娘生日,家里来了不少女客,在大厅坐着。西门庆因为跟吴月娘闹别扭,直接去了李桂姐那儿,让玳安:“早点回去,晚上来接我。” 还邀了应伯爵、谢希大来打双陆。那天李桂卿也在,姐妹俩陪着喝酒,后来又到院子里投壶玩。玳安大概傍晚时分来接,西门庆正在后院拉屎,见了玳安问:“家里没事吧?” 玳安说:“没事,大厅上的客人都走了,就剩大妗子和姑奶奶他们,大娘叫到后院去了。今天狮子街花二娘(李瓶儿)让冯妈妈给大娘送生日礼来,四盘羹果、两盘寿桃面、一匹布,还给大娘做了双鞋。大娘给了冯妈妈一钱银子,说您不在家,也没请她来。”
西门庆见玳安脸红红的,便问:“你小子在哪儿喝了猫尿?” 玳安赶紧解释:“刚才二娘让冯妈妈叫我过去,硬灌了我两盅,这不脸就红了。说起来,二娘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对着我哭了好几回。前几天我跟您说她后悔,您还不信。自从蒋太医从提刑院出来,她当天就把那货赶跑了。现在人都瘦了一圈,一门心思就想再嫁给您,托我务必请您过去给个准话,您要是点个头,我赶紧回去给她报喜。”
西门庆撇撇嘴:“这骚娘们,既然嫁了人就好好过日子,折腾个啥?行了行了,我没空过去。你跟她说,啥三媒六聘的都省了,挑个日子把她直接抬过来就行。” 玳安一听乐了:“得嘞,小的这就去回话。她还在那儿等着呢,我让平安和画童在这儿伺候您。” 西门庆挥挥手:“去吧去吧。”
玳安一溜烟跑到李瓶儿那儿,把西门庆的话一说,李瓶儿乐得嘴都合不拢:“好兄弟,今天可多亏了你,这事儿要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着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招待玳安,又嘱咐道:“你二娘这儿人手少,明天麻烦你来帮着天福儿张罗张罗,让人把东西搬过去。”
第二天一早就雇了五六副扁担,前前后后搬了四五天。西门庆对吴月娘提都没提,把李瓶儿的东西全堆在新盖的玩花楼上。选了八月二十这天,准备了一顶大轿、一匹红段子、四对灯笼,派玳安、平安、画童、来兴四个跟着轿,估摸着下午才把李瓶儿娶过门。李瓶儿先打发两个丫鬟跟着冯妈妈过来,等她们回去复命,自己才上轿。房子就交给冯妈妈和天福儿看着。
西门庆这天哪儿也没去,在新卷棚里穿着深衣幅巾坐着,专等李瓶儿进门。可轿子在大门口停了半天,愣是没一个人出来迎接。孟玉楼跑到上房跟吴月娘说:“姐姐,你是当家主母,人家都到门口了,你不去接接,回头惹得他爹不高兴。他爹在卷棚坐着呢,轿子搁那儿大半天了,没人接咋进门啊?” 吴月娘心里憋着气,不想去,可又怕西门庆发飙,犹豫了半天,还是迈着小碎步出来迎接了。李瓶儿抱着宝瓶,直接去了自己的新房。迎春、绣春两个丫鬟早就把房里收拾妥当,就等西门庆晚上过来。没成想西门庆还记着前仇,压根没进她房。
第二天,西门庆让李瓶儿到后院吴月娘房里见面,排了辈分,算第六房。虽说也摆了三天大酒席,请了亲戚女眷,可西门庆就是不往李瓶儿房里去。头一晚宿在潘金莲那儿,潘金莲还劝:“人家刚进门,你就晾着人家,不太好吧?” 西门庆哼了一声:“你不知道这骚娘们的德性,得先治治她,过两天再说。” 到了第三天,客人都走了,西门庆又去了孟玉楼房里。
李瓶儿见西门庆一连三夜不搭理自己,半夜把丫鬟打发睡了,哭了个死去活来,一时想不开,拿脚带在房梁上打了个结就上吊了。俩丫鬟睡醒了,见屋里灯忽明忽暗,起来挑灯,猛一抬头看见李瓶儿吊在那儿,吓得魂都飞了,赶紧跑到隔壁叫春梅:“不好了!俺娘上吊了!” 潘金莲一听,赶紧过来看,见李瓶儿穿着一身大红衣裳,直挺挺吊在那儿,赶紧和春梅割断脚带把人救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李瓶儿才吐了口痰,缓过气来。潘金莲让春梅:“快去找你爹来!”
西门庆那会儿正在孟玉楼房里喝酒呢,还没睡。孟玉楼之前就劝他:“你把人家娶过来,连着三天不进房,换谁不难受?就当给我个面子,去看看呗。” 西门庆说:“再等三天。你是不知道,这娘们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想当初跟我好得蜜里调油,啥话都说,结果转头就跟了蒋太医,他比我强哪儿了?现在又来找我,没门!” 正说着,听见仪门那边吵吵嚷嚷,孟玉楼让兰香去看看,回来说是春梅来报信,六娘上吊了。孟玉楼赶紧催西门庆:“你看你看,我说啥来着,快去看看吧,别真出人命了。” 西门庆这才提着灯笼往前边来。没多久吴月娘、李娇儿也闻讯赶来,见潘金莲搂着李瓶儿坐着,吴月娘问:“五姐,给她灌姜汤了吗?” 潘金莲说:“刚救下来就灌了。” 李瓶儿抽抽噎噎哭出声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安抚她睡下,各自回房了。
第二天中午,李瓶儿才喝了点粥。西门庆跟李娇儿等人说:“你们别被这骚娘们骗了,她就是装死吓唬人。今晚我去她房里,倒要看看她怎么上吊,不然就给她一顿鞭子,让她知道厉害!” 大伙儿听了,都替李瓶儿捏把汗。到了晚上,西门庆揣着马鞭子进了李瓶儿房。孟玉楼、潘金莲让春梅把门关好,不许别人靠近,俩人在角门那儿偷偷听着。
西门庆见李瓶儿趴在床上哭,见他进来也不起来,心里就老大不高兴,先把俩丫鬟赶到空房里。他往椅子上一坐,指着李瓶儿骂:“你个骚娘们,既然心里有鬼,上吊死了算了,跑到我家来上吊给谁看?跟着那矮冬瓜过去不挺好吗,谁求你来了?我又没坑你害你,哭个屁!我还从没见过上吊的,今天就看着你吊一个我瞧瞧!” 说着把一根绳子扔到李瓶儿面前。
李瓶儿想起蒋竹山说过,西门庆是打老婆的祖宗,收拾女人的高手,心里琢磨着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又跳进火坑了,哭得更凶了。西门庆见状,火更大了,让她下来脱了衣裳跪着。李瓶儿磨磨蹭蹭不肯动,西门庆一把把她拽到地上,掏出鞭子抽了几下,李瓶儿这才吓得赶紧脱光了,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西门庆坐着,开始审问:“我当初跟你说过,让你等我几天,家里有点事处理,你偏不听,着急忙慌就嫁给蒋太医那货。你嫁别人我还不气,那矮子有啥能耐?你倒好,拿钱给他开铺子,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抢生意!” 李瓶儿哭着说:“我后悔也来不及了啊。自从你走了,我天天想你,想得都快疯了。后来乔皇亲花园里闹狐狸,半夜老变作你的模样来勾搭我,天亮就走,你要不信问冯妈妈和丫鬟去。我被折腾得快死了,才请蒋太医来看。那厮骗我说你家里出了事,上东京了,我没办法才跟了他。谁知道他就是个讨债鬼,被人打到门上,还惊动了官府。我忍气吞声赔了银子,当天就把他赶走了。”
西门庆又问:“听说你还让他写状子告我,说我藏了你不少东西,现在咋有脸来我家?” 李瓶儿赌咒发誓:“天地良心,我可没说过这话,不然让我不得好死!” 西门庆冷笑:“就算有,我也不怕。你不是有钱吗,再找个汉子啊,我这儿容不下你!实话告诉你,上次收拾蒋太医,就是我让人干的。略施小计就让他走投无路,真想收拾你,把你送官办了也容易得很!” 李瓶儿赶紧说:“我知道是你干的,求你可怜可怜我,要是真被赶到没人的地方,我还不如死了呢。”
见西门庆脸色稍缓,李瓶儿赶紧趁热打铁。西门庆又问:“骚娘们,你过来,我问你,我和蒋太医那货比,谁强?” 李瓶儿连忙说:“他连给你提鞋都不配!你是天上的龙,他是地上的虫;你在三十三天之上,他在九十九地之下。且不说你这人中之龙,就你日常吃的用的那些稀罕玩意儿,他活八百年也见不着。别说他了,就是花子虚活着的时候,要是有你一半好,我也不会这么惦记你啊。你就是我的药,只要沾着你,我就一天到晚离不开你。”
就这几句话,把西门庆哄得眉开眼笑,一高兴把鞭子扔了,伸手把李瓶儿拉起来,给她穿上衣裳搂在怀里:“我的乖,说得对。那货确实没见过啥大世面!” 转头叫春梅:“快摆桌子,后边拿酒菜来!” 这可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啊。有诗为证: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君不羞赧,回身就郎抱。
亲爱的读者朋友,这第十九回的故事可真是一波三折,有西门庆的霸道算计,有李瓶儿的痴情坎坷,还有蒋竹山的倒霉悲催,每个人物都鲜活生动,把当时的人情世故、欲望纠葛展现得淋漓尽致。下一回又会有哪些精彩故事呢,咱们接着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