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桥头的风波平息,真相大白于天下。段正淳与阮星竹心中牵挂女儿,又见萧峰与阿朱劫后余生,必有无数衷肠要诉,加之他们自身关系复杂,不便久留,在再三向南宫宸道谢并邀请他日后务必前往大理做客后,便带着几分唏嘘与释然,策马离去。
现场只剩下南宫宸一行人与萧峰、阿朱。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大仇得报(虽然是误会)的执念消散,压在心头巨石被移开,萧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茫然与空落。仇人是假的,那真正的带头大哥又是谁?自己这契丹身份,又该何去何从?
而阿朱,依偎在萧峰身边,感受着他宽阔胸膛传来的温暖,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然而,这份喜悦之中,却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看向南宫宸时的心悸与波澜。
众人离开青石桥,在附近寻了一处干净的溪边林地暂时休整。程灵素细心地点起一小堆篝火,烧了些热水。黄蓉拿出干粮分给大家。
阿朱捧着温热的水碗,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正与萧峰低声交谈的南宫宸。篝火跳跃的光芒映照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火光下显得更加幽深难测,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力量。
她回想起自己被制住时的无力与绝望,回想起在山神庙中他那番抽丝剥茧、直指真相的分析,回想起他面对萧峰质问时的从容不迫与条理清晰……每一幕都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心底。
这个男人,强大、智慧、冷静,却又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惊人的魄力与悲悯。他不仅救了自己的命,更挽救了萧大哥可能背负的永世痛苦。这份恩情,太重了。重到让她觉得,仅仅口头感谢,甚至是做牛做马的承诺,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如同初春的溪流,悄然在她心中流淌、汇聚。那不仅仅是感激,更是一种混杂着仰慕、依赖、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的情愫。与萧大哥在一起,是患难与共的深情,是相依为命的温暖;而面对南宫宸,她却感受到了一种如同仰望星空般的震撼与向往,一种渴望靠近、渴望追随的冲动。
萧峰似乎察觉到了阿朱的走神,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在了南宫宸身上。他心中微微一叹,他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阿朱眼神中那复杂的变化?若在以往,他或许会感到一丝不悦或失落,但此刻,他心中却异常平静,甚至……有一丝释然。
南宫宸对他和阿朱,恩同再造。其为人、武功、智谋、气度,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堪称人中龙凤。阿朱若能得此良配,远比跟着自己这个身世飘零、前途未卜的契丹人要安稳幸福得多。他自己对阿朱,固然有情,但这份情,在经历了险些亲手误杀她的巨大冲击后,更多转化为了一种深沉的责任与守护之念,希望她能得到最好的归宿。
更何况,男儿立于世,恩怨分明。南宫宸如此大恩,他萧峰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又岂会在儿女情长上心存芥蒂?
这时,南宫宸与萧峰似乎结束了交谈,他向阿朱走了过来。
阿朱见他走近,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捧着水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南宫宸在她面前停下,蹲下身,目光平和地看着她:“阿朱姑娘,伤势可还有不适?灵素的药虽然解了软筋散,但你心神损耗过大,还需好生调养。”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关切。
阿朱抬起头,撞入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她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多谢恩公关心,阿朱……阿朱已无大碍了。”
“那就好。”南宫宸微微一笑,“过往之事,皆已过去。未来还长,你与萧兄,当有新的开始。”
他这话本是宽慰,听在阿朱耳中,却让她鼓起了勇气。她忽然放下水碗,再次对着南宫宸盈盈拜下,这一次,她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羞涩,却异常坚定:
“恩公!阿朱……阿朱自知蒲柳之姿,难入恩公法眼。但救命之恩,重如泰山,阿朱无以为报。若……若恩公不弃,阿朱愿……愿常伴恩公左右,端茶递水,铺纸磨墨,以报恩德于万一!”
她这番话,已然不是简单的报恩之语,其中蕴含的深意,在场众人皆能领会。
黄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笑意,程灵素依旧安静,李秋水则目光微动,似乎觉得有趣。袁紫衣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萧峰站在一旁,看着深深拜倒的阿朱,眼神复杂,但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即目光变得坦然与祝福。他走上前,对南宫宸拱手道:“南宫兄弟,阿朱她……心意诚挚。她若能跟随于你,我也……我也便放心了。”
这几乎等于是默许与托付。
南宫宸看着拜倒在眼前的少女,她身形纤细,肩膀微微颤抖,显示出内心的紧张,但那坚定的语气却不容置疑。他欣赏阿朱的聪慧、忠贞与敢爱敢恨的性子,救下她本就有此意,如今她主动提出,萧峰亦无异议,一切便是水到渠成。
他伸手,再次将阿朱扶起,看着她因为紧张和羞涩而绯红的脸颊,温和一笑:“阿朱姑娘聪慧灵秀,我心甚喜。既然你愿留下,那便留下吧。我天机阁中,正需你这般心思玲珑之人。”
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但这简短的接纳,却让阿朱心中那块大石彻底落地,巨大的喜悦与羞涩瞬间淹没了她。她娇躯微颤,声如蚊蚋却带着无比的坚定:“阿朱……谢恩公收留!”
至此,阿朱之心,彻底归附。这段由救命之恩伊始的情感,在劫后余生的悸动与对强者智慧的倾慕中,顺理成章地开花结果。南宫宸的后宫之中,再添一位灵秀忠贞的江南佳丽。而萧峰,也了却了一桩心事,与南宫宸的关系,因这份特殊的“托付”而变得更加紧密与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