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稳稳靠向北岸,南宫宸三人弃舟登岸,早有陆乘风安排好的庄客备好了三匹健马等候在此。
“阁主,此去向北,官道尚算平坦,但需经过几处宋金交界的三不管地带,需多加小心。”负责送马的庄客头目恭敬地递上马缰,低声提醒道。
南宫宸接过缰绳,点了点头:“有劳,回去代我谢过陆主事。”
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南宫宸最后回望了一眼烟波浩渺的太湖方向。
“走吧。”他收回目光,一夹马腹,骏马发出一声嘶鸣,扬蹄向北奔去。
黄蓉与程灵素也立刻催动坐骑,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三骑绝尘,正式踏上了北上的官道。
起初的道路还算繁华,毕竟靠近江南富庶之地,沿途可见不少商队和行人。
但越是往北,景象便越发不同。
道路逐渐变得颠簸失修,两旁田地荒芜的景象也多了起来,偶尔可见废弃的村舍,断壁残垣间诉说着曾经的动荡与苦难。
黄蓉骑在马上,看着沿途的萧瑟,原本因北上而兴奋的心情也渐渐沉淀下来。
她自幼生长在海外仙岛般的桃花岛,虽也听闻过民间疾苦,但亲眼所见,终究是不同的震撼。
“南宫大哥,”她策马靠近些,语气带着一丝沉重,“这些田地,为何都荒废了?”
南宫宸目光扫过路旁一片长满枯草的田野,淡淡道:“苛政、战乱、徭役、匪患……皆可让农夫弃家舍业,良田化为荒芜。江南富庶,尚且如此,再往北,靠近宋金边境,情形只怕更糟。”
程灵素轻叹一声,她常年采药,行走山野,对民间疾苦见得更多些,低声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自古皆然。”
黄蓉默然,她想起南宫宸曾说的“为生民立命”,此刻对这五个字有了更为具体和沉重的理解。空有个人才智,若不能改变这世道,终究是镜花水月。
数日后,三人进入了真正的宋金交界区域。
这里地势开始变得崎岖,山峦起伏,官道也愈发难行。
沿途所见的行人商旅明显减少,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带警惕。偶尔能看到小股的金国骑兵呼啸而过,马蹄践踏起滚滚烟尘,态度骄横,视路旁的汉人如同无物。
“这些金狗,真是嚣张!”黄蓉看着一队金兵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蹙眉低啐。
“势比人强,暂且忍耐。”南宫宸语气平静,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寒。
他并非麻木,而是在冷静地观察、分析着这一切,将这些景象化为坚定自身道路的燃料。
这一日,行至一处名为“黑风隘”的山口。
此地两山夹峙,道路狭窄,地势险要,乃是北上必经之路。
据之前庄客提醒,此地常有溃兵马匪出没。
果然,刚进入隘口不久,便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呼喝哭喊之声,夹杂着兵刃碰撞的脆响。
三人勒住马匹,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百余步外,约有十余名衣衫褴褛、手持破旧兵刃的汉子,正围住一支小小的商队。
那商队不过两三辆骡车,七八个护卫已然倒下大半,只剩下两三人还在勉力支撑,护着中间一辆看似载着女眷的马车。
那些匪徒显然不是善类,出手狠辣,眼看就要得手。
“是马匪!”黄蓉眼神一凛,手已按在了腰间的软鞭上。
她虽武功不算绝顶,但对付这些寻常匪类却是绰绰有余。
程灵素也悄然从袖中滑出几枚淬了麻药的银针。
南宫宸目光扫过战场,却并未立刻出手,他的视线落在了那被护卫拼死护住的马车上。
车帘晃动间,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名布衣荆钗、却难掩清丽姿容的少女,正紧紧抱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似乎受了伤,气息微弱。
那少女的容颜,与他记忆中的某个形象隐隐重合。
“救人。”南宫宸不再犹豫,清喝一声,率先策马冲了过去!
黄蓉和程灵素见状,立刻紧随其后。
南宫宸马快,眨眼间便已冲入战团。
他甚至未用兵刃,只是随手从马鞍旁摘下赶马用的长鞭,手腕一抖,那普通的长鞭竟如同活物般,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抽向那些马匪的手腕、脚踝!
“啪!啪!啪!”
脆响声接连响起,伴随着马匪们吃痛的惨叫,他们手中的兵刃纷纷脱手落地!
南宫宸的鞭法看似简单,却蕴含着精妙的内力与技巧,每一鞭都打在关节要害,让他们瞬间失去战斗力。
黄蓉也挥舞软鞭,如同灵蛇出洞,专攻下盘,绊倒了好几个匪徒。
程灵素则在外围游走,玉手连扬,银针悄无声息地没入几个想要偷袭的马匪体内,那几人身体一僵,便软软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援手,而且武功如此高强,顿时让剩下的马匪慌了神。
他们眼见讨不到好,发一声喊,也顾不得同伴和抢到的财物,狼狈不堪地向隘口深处逃去。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
转眼间,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马匪便已躺倒一地,或哀嚎,或昏迷。
商队幸存的那两三名护卫,惊魂未定地看着南宫宸三人,尤其是为首的那位青衫公子,仅仅用一根马鞭便解决了大半匪徒,武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
那马车上的少女急忙掀开车帘,扶着一个面色苍白、胸前衣襟染血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
那男子约莫四十余岁,面容儒雅,此刻却因失血和疼痛而眉头紧锁。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虽衣着朴素,未施粉黛,却眉目如画,自带一股清雅坚韧的气质。
她扶着父亲,对着南宫宸三人便要跪下:“多谢三位恩公仗义相救!小女子穆念慈,与家父穆易,感激不尽!”
穆易?穆念慈?
南宫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果然是他们。
他上前一步,虚扶一下:“姑娘不必多礼,路见不平而已。”他的目光落在穆易胸前的伤口上,“令尊伤势不轻,需尽快处理。”
程灵素不用他吩咐,已走上前去,轻声道:“让我看看。”
穆念慈见程灵素气质温婉,不似坏人,连忙让开。
程灵素仔细检查了一下穆易的伤口,是刀伤,伤口颇深,流血不少,但幸好未伤及脏腑。
她立刻从药囊中取出金疮药和干净纱布,动作熟练地为穆易清洗、上药、包扎。
她的手法轻柔精准,药粉效果奇佳,穆易只觉得伤口处一阵清凉,疼痛顿时减轻了大半,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多谢姑娘……”穆易虚弱地道谢,目光感激地看向南宫宸三人,“若非三位恩公及时出手,我父女二人今日恐怕……”
“举手之劳,穆先生不必挂怀。”南宫宸语气平和,“看二位行色,这是要往北去?”
穆易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不瞒恩公,我父女二人原是北人,流落江南多年,如今……是想回北方老家看看,顺便……寻访一位故人。”他言语间似有难言之隐。
南宫宸心知肚明,他所寻的“故人”,恐怕就是他那结义兄弟郭啸天的遗孀李萍和儿子郭靖,以及他自己的妻子包惜弱和儿子杨康。这其中的恩怨情仇,牵扯甚广。
他并未点破,只是道:“此地不宜久留,那些马匪或许还会卷土重来。我们也要北上,若二位不嫌弃,可结伴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穆念慈闻言,眼中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她见识过南宫宸的本事,有这等高手同行,安全自然无虞。她看向父亲,穆易也点了点头:“如此……便叨扰三位恩公了。”
当下,众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将死去的护卫就地掩埋,能用的物资带上。南宫宸让出一匹马给穆易乘坐,穆念慈则与程灵素共乘一骑。
队伍再次启程,穿过黑风隘。
黄蓉策马走在南宫宸身边,看着前方穆念慈清丽的背影,凑近南宫宸,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南宫大哥,你方才出手那么快,是不是……早就看出那位穆姑娘不同寻常啊?”
南宫宸瞥了她一眼,知她又在打趣,淡然道:“救人危急,何须理由?不过,此二人北上,或许会与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有所关联。”
黄蓉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她虽不知穆易父女具体来历,但南宫大哥既然这么说,定然有其道理。
队伍迎着北方的风沙,继续前行。
救下穆易父女,似乎只是一个偶然的插曲,但命运的丝线,却已悄然将更多的人,编织进了即将在中都展开的宏大棋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