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宸一番关于“顺势而为”“宝山”“执念”的精妙言论,宛如几记重锤,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敲击在李青萝精心构筑的心防之上。
刹那间,她脸色变幻莫定,犹如被狂风骤雨侵袭的湖面,波澜起伏。
此刻,杯中那原本醇香的美酒,在她口中竟也变得苦涩难咽,每一滴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惆怅与不甘。
她惊觉,自己原本试图掌控谈话节奏、摸清对方底细的如意算盘,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竟如同儿戏一般可笑。
南宫宸不仅武功深不可测,宛如一座高耸入云、难以攀登的险峰,让人望而生畏;
他那洞察人心、俯瞰天下的宏大格局,更似一片广袤无垠、深邃莫测的海洋,让她在其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仿佛即将被这无形的浪潮所淹没。
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一种混合着恐惧、不甘与多年养成的掌控欲的复杂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缓缓放下酒杯,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仿佛要将这酒杯捏碎一般。
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如同暗夜中划过的利刃:
“南宫阁主见识超卓,青萝由衷佩服。只是不知……阁主口中这‘势’,究竟是何种‘势’?这‘先机’,又该如何去‘掌’?我曼陀山庄虽僻处一隅,却也绝非任人拿捏之辈。阁主雄心勃勃,欲在这江南之地有所作为,难道就不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慕容家在此地盘踞多年,树大根深,枝叶繁茂,宛如一棵参天巨树,遮蔽了整片天空。阁主如此评价其‘复燕’之志,若传扬出去,只怕顷刻间便是滔天风浪,阁主可有应对之策?”
这番话,半是质问,半是威胁,犹如一把双刃剑,既是想试探南宫宸对慕容氏的真实态度和底气,也是想借慕容家这棵“大树”来给自己增添几分谈判的筹码,仿佛在这场无形的较量中,能为自己找到一丝立足之地。
然而,她所期待的忌惮或妥协并未出现在南宫宸脸上。
相反,他闻言,竟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听到孩童稚语的包容,以及淡淡的嘲弄,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与短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南宫宸缓缓重复着这句话,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如同穿透了一层厚重的迷雾,望向了无尽的夜空,仿佛在探寻着某种深邃的真理,“那只是因为,那棵树还不够高,不够粗壮,其根须尚未深扎大地,贯通龙脉。若真是一棵参天巨树,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又何惧那狂风骤雨?”
他缓缓站起身,并未释放任何内力气势,但就在他起身的刹那,整个漱玉轩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并非是物理上的压迫,让人喘不过气来,而是一种无形的、源自精神与意志层面的磅礴威仪,如同沉睡的帝王缓缓苏醒,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俯瞰着自己的疆域。
李青萝呼吸一窒,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汹涌的波涛中无助地飘荡,随时可能被那无形的巨浪拍碎,化为齑粉。
她身边的容婆婆更是脸色煞白,如同见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事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骇然地看着南宫宸,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强者。
“风欲摧之?”南宫宸目光平静地落在李青萝身上,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改天换地般的笃定,“那我便参天而立,让这风,绕我而行!让这林,以我为尊!我要成为那天地间的主宰,让一切规则都为我让路!”
他负手前行两步,立于轩窗之前,背影在月光下拉得修长,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成为这世间永恒的存在。
“至于慕容家……”南宫宸语气转淡,却带着一种更令人心悸的冷漠,仿佛慕容家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冢中枯骨,何足道哉?慕容博假死遁世,藏头露尾,如同一只缩在壳里的乌龟,不敢见人;慕容复志大才疏,空耗祖荫,犹如一个坐在金山上却不知如何使用的守财奴。其所谓‘复燕’,不过是一场延续数代、自欺欺人的幻梦,妄图以一己之私念,逆天改命,将万千生灵拖入战火。此等行径,非是英雄壮志,乃是小丑跳梁,不识天数,注定会失败!”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两道冷电,直射李青萝,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穿:“夫人以为,以此等人物,以此等虚妄之梦,能成大事?能挡我天机阁之路?在我眼中,他们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李青萝被他目光所慑,浑身冰凉,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竟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南宫宸对慕容家隐秘的了解,以及对其实质一针见血的剖析,彻底粉碎了她心中对慕容家那点残余的、基于旧交和其表面势力的忌惮。
相比之下,慕容复那点城府和野心,在南宫宸这赤裸裸的、仿佛天道般无情的评判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同孩童的嬉戏一般。
南宫宸气势微收,但那份掌控一切的自信却愈发彰显,仿佛他才是这世间的主宰。
他走回座位,重新坐下,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只是随口闲聊,不值一提。
“夫人,”他语气恢复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一位王者在下达命令,“我与你合作,是给你机会,给曼陀山庄一个真正超脱凡俗、屹立不倒的未来。而非让你在此瞻前顾后,权衡那些早已注定了结局的棋子。在这风云变幻的时代,只有与我同行,才能走向辉煌。”
他端起酒杯,向李青萝示意了一下,目光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奥秘:“是继续守着那点秘密和执念,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随波逐流,乃至倾覆;还是抓住我递出的橄榄枝,乘风而起,亲眼见证并参与一个新时代的开启……夫人,该你做出决断了。这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将决定曼陀山庄的未来,也将决定你自己的命运。”
李青萝呆呆地坐在那里,手中的丝帕已被冷汗浸湿,仿佛被一场无形的暴雨打湿。
南宫宸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她脑海中不断回荡,震得她头晕目眩。
那番对天下大势的洞察,对慕容家毫不留情的揭露,以及那睥睨天下、自信能“让风绕行”的磅礴气魄,彻底震撼了她的心神。
她之前畏惧他的武力,觊觎他的能力,但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所图非小,其拥有的不仅是武功和奇技,更有问鼎天下的潜力与气魄!
与他相比,慕容复乃至她念念不忘的段正淳,都显得如此渺小不堪,如同尘埃一般。
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感掠过她的脊背,但在这战栗之中,却又隐隐生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悸动与渴望。
或许,追随这样的存在,才能真正摆脱过往的阴霾,触及那更高、更远的世界,开启一段全新的传奇?
看着南宫宸那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眸,李青萝知道,自己心中那杆摇摆不定的天平,正在朝着一个不可逆转的方向,彻底倾斜。
从此,她的命运将与这个年轻人紧密相连,共同走向那未知却又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