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万籁俱寂。
白日里的喧嚣与浮华尽数沉淀,镇南王府被笼罩在一片深沉的夜色中,唯有巡夜护卫规律而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远处更夫模糊的梆子声,偶尔打破这份寂静。
凤仪阁内,刀白凤已然安寝。
她近日心境开阔,睡眠也安稳了许多,并未察觉窗外潜藏的杀机。
阁外廊下,两名值夜的侍女依着柱子,已是昏昏欲睡。
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没有实质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翻过凤仪阁的外墙,落地时未曾发出半点声响。
黑影紧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动作迅捷而精准,避开了所有可能被月光照到的区域,目标明确地朝着刀白凤寝室的方向潜行。
正是“修罗刀”秦红棉。
她一身紧身夜行衣,勾勒出依旧矫健的身姿,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仇恨光芒的眼睛。
她手中紧握着那柄伴随她多年的修罗刀,刀身在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寒光。
多年的怨恨,终于在今夜要做一个了断。
杀了刀白凤这个占据正室之位的女人,至少能让她心中那口恶气稍缓。
然而,就在她即将靠近主卧窗棂,身形欲动未动之际——
“秦姑娘,月黑风高,何必执着于过往恩怨,行此不智之举?”
一个平静温和,却仿佛直接在耳边响起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夜的宁静。
秦红棉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冻结!她霍然转身,修罗刀横在胸前,充满杀气的目光死死盯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道青衫身影。
南宫宸负手而立,神情淡然,仿佛只是月下散步,偶然途经此地。
他站在那里,周身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若非主动出声,秦红棉竟丝毫未曾察觉他的存在!
“是你!”秦红棉瞳孔骤缩,声音因极度的震惊与愤怒而变得沙哑扭曲,“南宫宸!你果然和她是一伙的!给老娘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杀!”
她心中惊骇莫名,自己潜入此地,自认已是万分小心,竟还是被此人如此轻易地发现并拦下!
此人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南宫宸并未因她的威胁而有丝毫动容,目光平静地迎上她充满杀意的视线,语气依旧平和:
“冤有头,债有主。段正淳欠下的风流债,你寻他本人去讨,或许还算是天经地义。将屠刀挥向同为女子的刀白凤,不过是懦夫迁怒,徒增罪孽罢了。”
“你懂什么?!”秦红棉低吼一声,被南宫宸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和轻描淡写的语气彻底激怒,
“她刀白凤占着正妃之位,享受着荣华富贵,而我呢?我和婉清呢?我们母女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在暗处!她凭什么?!段正淳那个负心汉心里又何尝有过我们?!”
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怨恨、不甘,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她握着刀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所以,杀了她,你和木婉清就能得到段正淳的心?就能堂堂正正入住这镇南王府?”南宫宸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自欺欺人!”
这简短的四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秦红棉狂怒的心口,让她瞬间语塞,脸色变得煞白。
就在秦红棉被南宫宸拦住的同时,王府另一处较为偏僻的客院——“星竹小筑”外,另一场无声的交锋也在上演。
木婉清如同其母一般,黑衣蒙面,身形灵动如狸猫,悄无声息地逼近阮星竹的卧房。
她眼神冰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杀了这个同样勾引过父亲的女人!
然而,就在她指尖扣住几枚喂毒的短箭,准备破窗而入的瞬间,一道细微的破空声自身侧袭来!
木婉清心中警兆顿生,想也不想,一个铁板桥,身体猛地向后仰倒!
“嗤嗤嗤!”
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擦着她的面门飞过,深深钉入她身后的廊柱,针尾兀自微微颤动!
一道紫影如同鬼魅般自屋檐阴影处飘落,拦在了木婉清与窗户之间。
袁紫衣手持长剑,剑尖斜指地面,眼神锐利地盯着木婉清,压低声音冷笑道:“小丫头,年纪不大,杀心倒是不小。可惜,此路不通。”
木婉清稳住身形,面纱下的俏脸寒霜笼罩。
她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埋伏!
看着眼前这个紫衣女子,她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不弱于自己的气息,尤其是那手神出鬼没的暗器,更是令人忌惮。
“你是谁?敢拦我?”木婉清声音冰冷,短剑已悄然出鞘,剑锋指向袁紫衣。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袁紫衣手腕一抖,剑花闪烁,“只需要知道,有我在,你动不了里面的人。”
话音未落,木婉清已然动手!
她性情果决狠辣,既然言语无用,那便手底下见真章!
短剑化作一道乌光,直刺袁紫衣咽喉,招式狠辣迅捷,尽是杀招!
袁紫衣早有准备,紫影一闪,长剑如灵蛇出洞,迎了上去。
两人瞬间战在一处,剑光闪烁,身影翻飞,在这寂静的院落中,展开了一场凶险而无声的搏杀。
袁紫衣武功本就高于木婉清,加之早有防备,虽一时未能将其拿下,却也稳稳将其拦住,使其无法越雷池一步。
凤仪阁外,秦红棉与南宫宸的对峙,也已到了临界点。
被南宫宸言语所激,又心系女儿那边不知情况如何,秦红棉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杀意与焦躁。
“给我死来!”
她厉叱一声,身形暴起,手中修罗刀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劈南宫宸面门!
这一刀含怒而发,汇聚了她毕生功力,狠辣绝伦,誓要将这碍事的小子立毙刀下!
月光下,刀光如雪,杀机凛冽。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刀,南宫宸却依旧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