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迪盯着厉劫生手中的木匣,眉头始终没松开。算命改命的说法太过玄乎,他活了这么大,现在只信自己攥在手里的锄头,哪肯轻易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事。
厉劫生瞧着他眼底的疑云,放下药碾子,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现在你俩的命格已经在相互排斥,不信你去亲她一下——没准还没碰到,她就被天雷劈死了。”
这话让李迪浑身一僵,他咬了咬牙,指尖攥得发紧:“我信你!需要我怎么做?”顿了顿,又补了句,“你这么帮我,总不是为了钱吧?”这段日子的历练早让他褪去了天真,他不信厉劫生是为了当初那一个红薯的情分,更不信对方会平白无故出手。
厉劫生从里屋取出五个雕花木匣,推到李迪面前:“上面刻着金木水火土,你去对应元素的地点诚心祷告,匣子会吸走你的五气。等五气吸满,让念初反着走一遍流程就行。”
见李迪神色松动,似乎觉得这事简单,厉劫生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别小瞧这五气。一为寿命之阳气,二为气运之势气,三为财路之瑞气,四为婚途之缘气——最后那道轮回之阴气最关键,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他盯着李迪沉思的模样,以为对方要打退堂鼓,又补了句,“丢五气的疼,不是常人能忍的。你若反悔,现在走还来得及。”
“而我图的东西,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李迪猛地抬头,眼底没有半分犹豫:“她对我比命还重要。不管你图什么,要是我中途出了意外,希望你拿到想要的东西后,能放过她。”
厉劫生愣住了,指尖的药杵顿在半空——原来方才李迪沉默,想的不是退缩,而是把自己的后路都算好了。
李迪牵着念初的手走出院落时,厉劫生仍坐在石凳上捣药,石杵撞击药臼的“笃笃”声里,他望着那道挺直的背影,喉间漫出一句低语:“这被幻化出来的人,倒比真人多了几分痴情。”话音落,他抬手将晒干的艾草丢进臼中,动作依旧沉稳,仿佛方才的感慨只是风过无痕。
再回到李家大宅,没人知道李迪和李老爷子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只知第二日起,他和念初竟又过上了从前的日子——念初在窗边刺绣,李迪去前院打理花草,连下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少了从前的轻视。
偶遇黄鑫时,对方还带着几分歉疚,低声解释自家家族依附李家,先前实在不便出手相助。李迪却拍了拍他的肩,笑着打趣:“都过去了,难不成你还想请我喝三大碗酒赔罪?”轻松的语气里,全然没提那些苦熬的日子。
只是从那以后,李迪总爱趁着夜色偷偷出门。有时是天还没亮便揣着木匣离开,有时是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
念初问起,他只说是去帮老爷子处理些琐事,从没提过半句“改命”的事,更没说过自己为了吸齐五气,曾在寒潭边冻得浑身发抖,也曾在烈日下的山巅跪到膝盖渗血。每次推开房门,他总会先整理好皱巴巴的衣衫,揉掉眼底的倦色,再笑着迎上念初递来的热茶:“今天织了新花样?让我瞧瞧。”那副轻松的模样,让念初从未察觉,他背后藏着怎样的煎熬。
念初的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外,李迪才缓缓抬手,将藏在衣襟里的四个木匣摆到桌上。微光从匣缝里透出来,淡金、浅绿、柔蓝、暖红,四种光晕在昏暗的屋里轻轻晃动,只有他能看见这细碎的亮。
他指尖抚过冰凉的木匣,指腹蹭过上面刻着的“金”“木”“水”“火”四字,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自语:“最后一个了,李迪,坚持住。”话音落时,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第五个匣子——那刻着“土”字的木匣还黯淡着,却像是在等着他,赴最后一场与命数的对峙。
正凝望着匣子给自己打气时,脚边忽然传来一阵轻蹭。是他和念初养的那只橘猫,不知何时跳上了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发光的木匣,小脑袋还轻轻蹭了蹭李迪的手背,软乎乎的毛扫过指尖,带着暖意。
李迪心头一软,指尖抚过猫背,看着它盯着微光却毫无惧色的模样,忽然懂了——它看得见这光,也在陪着自己、鼓励自己。
他重新攥紧拳头,目光落向袖中那枚黯淡的“土”字匣:“最后一个了,有你陪着,一定能成。”
夕阳将天边染成橘红,李迪攥紧刻着“土”字的木匣,临行前又拉住黄鑫的手臂,语气带着罕见的郑重:“五点到七点,务必帮我看好念初,别让她出任何事。”见黄鑫用力点头,他才转身踏入暮色里,脚步匆匆朝着城郊的土坡赶去。
此时李家客厅里,念初正端着茶壶,小心翼翼给李老爷子和黄鑫的父亲倒茶。热水刚注满茶杯,李老爷子便将茶碗重重一放,沉声道:“阿迪又出去鬼混,你这个做……丫鬟的,连人都看不住!”话音落,不等念初解释,便厉声吩咐,“去院里跪着,好好反省!”
念初攥紧了衣角,没敢辩驳,默默转身走出客厅。刚在院中的青石板上跪下,天空忽然暗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瞬间打湿了她的发髻和衣衫。
黄鑫在一旁看得心急,刚要上前替念初求情,却被父亲黄老恶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带着警告,提醒他家族依附李家的处境——他若意气用事,不仅救不了念初,还会连累整个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