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伟听着听着，眉头渐渐蹙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让他蹙眉的，是信里王晟居然把绝大部分的功劳都让给了陈斌。
先前接到群妖袭击万宝县、杀死魔教舵主县令、守住万宝县这三个消息时，他还盘算着把堂弟运作回东阳府，此刻不禁在心里暗道：
老弟啊，你是真的很看好这个下属啊！
他斟酌了一下，放缓语气道：
“功劳统计已经出来了，而学习功法这件事情很简单，你既然已经到达聚气巅峰，又有功劳在身，没有任何问题。”
“就是洗髓丹这件事情，有些棘手。”
这话让汪云一愣，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陈斌却神色平静，只是静静地看着王立伟，等待他的下文。
王立伟：“洗髓丹，我们东阳府百户所就那么一颗。”
“李计这老小子，也想给他儿子图谋一枚洗髓丹。”
“从功劳上，你自然是一颗，估计你们明天述职的时候，估计没有那么顺利。”
王立伟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上。
“这件事我们有心理准备。”汪云放下茶杯，语气沉稳道。
“这就好，对了，”王立伟话锋一转，抬眼看向他们，“你们是怎么来的？”
“乘船！”汪云答道。
王立伟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紧紧盯着两人：
“那，北流江和碧潭湖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这……”汪云迟疑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陈斌。
陈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无波道，“那妖是我杀的。”
“什么？”王立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落在桌上，茶水溅出了不少。
另一边。
云卓群刚返回百户所，脱下沾着风尘的官靴，就听到下属的禀报：
“百户大人，杀死碧潭湖水妖的人，生出诸多事端的人已经找到了。”
云卓群面色如常，依旧低头看着公文，手中的狼毫笔在纸上沙沙游走，头也不抬地问道：
“哦，是什么人杀的？”
下属垂手侍立在一旁，恭敬地答道：“是今日抵达东阳城的万宝县镇魔校尉陈斌。”
云卓群握着狼毫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在公文上晕开一小团墨渍。
他挑了挑眉，放下笔，抬起头看向下属的脸，眼神锐利如鹰，认真问道，“这个消息从何而来，准确吗？”
“是万道商行传来的消息，他们与陈斌同乘一艘船而来，亲眼所见。”下属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既然我知道了，估计整个东阳府都知道了。”
这句话让云卓群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泛起笑意，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竟低低地笑出了声，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与此同时，碧潭湖。
原本平静如镜的湖面突然毫无征兆地泛起波澜，一圈圈涟漪迅速扩大，变成汹涌的浪涛。
远处，巨大的水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掀起，狠狠冲向过往的商船，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一艘商船从中间裂开，木屑纷飞。
紧接着，往来的船只接二连三地断裂，沉入水中。
湖水骤然倒卷，如同海啸般卷起数丈高的巨浪，咆哮着扑向岸边。
岸边的百姓吓得四散奔逃，尖叫声、哭喊声混在一起。
有人望着那滔天巨浪，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声音颤抖地嘶吼道：
“河神怒了。”
……
翌日。
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街巷，带着几分湿冷的寒意。
陈斌一身玄色劲装，腰悬长刀，带着汪云等人踏着晨露，朝着镇魔司的方向走去。
石板路上，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例行公事的肃穆。
刚转过街角，离镇魔司还有数十步远，汪云突然脚步一顿，眉头紧紧蹙起，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不对劲。”
他身旁的几人也纷纷停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镇魔司那两扇朱漆大门前，不知何时已围了黑压压一群人。
他们有的穿着粗布短打，有的披着蓑衣，脸上都带着焦灼与愤懑，见陈斌等人走近，人群里立刻响起一阵骚动，无数道目光像淬了冰似的射过来，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
“就是他们！就是这群人，害得我们的商船被妖魔掀翻，损失惨重！”
一个络腮胡大汉往前挤了两步，指着陈斌怒目圆睁。
“我们全家就指望那船货活命，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旁边一个妇人抹着眼泪，声音凄厉。
听着这些话，陈斌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心中已然明了这群人的来意。
“完了！”汪云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急促地抓住陈斌的胳膊，声音都带着颤音，“事情严重了！你杀那个水妖的事情，肯定是被人捅出来了！”
万道商行么？
叶清婉么？
陈斌的指尖微微收紧，脑海里闪过那个女子曾说过的话——“那鱼妖的事情，我接下来”。
此刻想来，那话语里的笃定仿佛还在耳畔，却成了极大的讽刺。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看来，这世上的人，果然都不可信。
特别是这些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人群，陈斌轻易就从那些攒动的人头中，捕捉到了几道隐藏在人类皮囊下的妖气。
他脸色一沉，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刀，沉声对身后众人道：
“不必理会，我们进去。”
说罢，他率先迈步，朝着镇魔司门前的石阶走去。
刚踏上第一级台阶，人群里立刻冲出一个矮胖男子，张开双臂就要阻拦，脸上堆着刻意为之的愤怒。
陈斌眼神一寒，腰间长刀“噌”地一声出鞘，寒光一闪，刀锋稳稳地定在了那男子的额头前，距离他的皮肤不过寸许。
“信不信，下一刀就破开你的脑袋。”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没有丝毫温度。
刀悬在额头。
“你……”
那男子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额头上的冷汗“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正是碧潭洞主派来的鱼妖，此刻被刀锋抵住，脑海里立刻闪过洞主“不得显出真身”的训斥，吓得浑身都在发颤。
“滚。”陈斌说着，用刀面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语气里满是嫌恶：
“一身鱼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