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去吧，我交代两句话便好。”
阿挑照做，阿蛮来的时候，姬瑞雪穿着厚厚的衣裳，将踝上的细链挡住。
阿蛮见她直坐在床榻边，面色有几分虚弱，却依旧笑如往常，他紧了紧拳头，心酸道：
“太子妃，我和葫芦都很担心您。”
姬瑞雪神色紧张：“葫芦也知道了？”
“您放心，我只和葫芦说是您感染了风寒，这几天不让她来打扰您。”阿蛮深吸一口气，目光在桌上未动的饭食上停了一下。
他也是男人，对于王帐里的旖旎气息很清楚，他能猜到，这里都发生过些什么。
姬若雪松了口气，笑笑：“那便是好，那便好。”停顿了一会儿，她又叹息：“阿蛮，对不住。”
这话她憋心里好久了，虽然她不断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虚拟世界的Npc，都是Npc而已，但那也只是从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相对视角来看。
然而，这个王朝的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存在，她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互动，也是有情绪，有血肉的。
她的到来，也的的确确影响了这里的人。
阿蛮的手僵在空中，他站起来去桌边倒了杯水，递到榻边。
“这不关太子妃的事。”
姬瑞雪望着阿蛮的眼眸，那眼神温润淳朴，却给她一种陌生的感受。
他的气质——与初见时那个捕鱼青年，似乎有些变化。
她接过杯盏，抿了几口，耳边响起阿蛮有些渺远的话音：
“我和葫芦原是生于暮阳部落，虽非王系直属，也属宗亲旁支。”
“我们从小被侧王妃养大，在葫芦刚出生后便被驱逐流放，最后流落到了这淄楚之地，为了隐瞒身份，便称我们是淄楚和中原人的后代。”
姬瑞雪眼神闪烁了下，怪不得他二人的长相与淄楚人的粗犷沾不上边，原来是出生在气候地势与中原更近似的暮阳。
“您是淄楚部落里第一个对我和葫芦平等相待的人。”阿蛮眼神轻轻扫过在姬瑞雪的右脚上。
双腿垂地，一前一后，右脚在后。
姬瑞雪下意识将右脚缩了缩，金链子交缠的声音窸窣。
忽然，她感到眼前有些模糊，连带着眉心阵阵绞痛。
“我听说南国女子大都喜爱骑射，那一定，是向往自在生活的吧……”
姬瑞雪听到的最后声响，是锐器劈开锁链的声音。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宋枭野弯刀指着跪在路前那人，面露阴狠。
“如今战局已定，殿下不日便是未来的天子，应心胸宽广如海如山，不应画地为牢，囚太子妃于方寸之地，成笼中鸟雀。”
萧善水目光铮铮，一袭文弱青衣不染尘埃。
宋枭野拳头攥紧，骨头噼里啪啦作响，他拿着刀的手抬起，却僵在空中久久未落。
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双漠然的、近乎厌恶的眼。
少年揉了揉眉心，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他恨恨瞪着眼前此人。
从未有人，有人能让他如此失态，如此的——狼狈。
千刀万剐，也难解他心头愤恨。
而此人，还在不知死活地叫嚷：
“太子妃医术上的见地，就连臣也要惊其天分，她绝非普通闺阁小姐那般甘愿被囚于深院。”
“臣答应了殿下不再见太子妃，可殿下却好像忘了答应过臣的事。”
“太子妃是扶殿下起于微末之人，太子妃……”
“够了！”宋枭野爆呵，一脚将萧善水踹翻在地。
他头上青筋暴起，手上的刀距萧善水的喉咙只有一寸——
少年的脑海中再次浮现了那张近乎心痛、且悲悯的脸庞。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他的手刀尚未落下。
“孤不想见到他。”宋枭野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阿羽立刻会意，连拖带拽将萧善水给带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的有一事要报！”这时，远处跑来一个披甲的小兵，扑通一声跪在宋枭野身前。
“讲。”宋枭野似乎还能听到萧善水在耳边聒噪，眉心疼得愈发厉害。
“回禀殿下，太子妃娘娘，不在王帐里。”
进来来禀告的人是新进营的士兵，名叫王愿，今早起来，他便见同僚们笑容可掬地过来，让他来给太子殿下禀报，说是太子殿下要求有人每日回禀太子妃的行程，专职给殿下禀报的人今日不在营里，这个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就交给他这个新兵蛋子了。
他一直听闻太子殿下威名，殿下又长了一副貌比潘安的皮相，王愿还特意将盔甲擦了干净，只为一睹殿下威颜。
此刻的王愿低垂着头，却听头顶传来幽幽的声音：“你再说一遍？”王愿不明所以，他抬起头来，却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绿瞳。
王愿心里虽发怵，却也沉住气道：“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不在营中。”此话说完，他才看出来，这位太子殿下的脸都要绿了！明明是阴郁、暴躁、要生气的节奏！
宋枭野嘴角扯出冷笑，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面相清澈愚蠢的年轻人，他忽想起，方才萧善水跪地陈情、一脸自以为大义的场景。
王愿被一脚踹翻在地时，他是一脸发懵的，直至宋枭野人已没了影，他才反应过来，这哪里算什么好事？方才太子看他的眼神简直都要杀人了！
——
姬瑞雪是被马车震醒的，她环顾周遭，面前是一方桌台，上头摆放了几碟点心，甚至还有个双耳香炉，熏香的雾气还挺好闻。
她惊恐地掀开幕帘，却见阿蛮已经换上一身中原服饰，正在吭哧吭哧驭车。
“阿蛮？你这是——”姬瑞雪想起来晕过去前的事，心里上升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燕子紫薇合伙把香妃送出宫和蒙丹私奔也是这种场面。
“公主，我要带您离开，您想去哪都可以，只要您开心。”阿蛮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姬瑞雪：“.......”一时不知当讲什么才好，是喜是悲也很难评。
“葫芦怎么办？”姬瑞雪不死心地追问，脑子里却突然想起，系统前几日跟她说，要找合适的机会安排她走来着....
莫非眼前这个就是？
但这也太秃然了吧？？？甚至和宋枭野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这个奇怪的想法一蹦出来，她便立刻将其狠狠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