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枭野探出的手僵在空中，他手臂向下挪了两寸，轻轻环住少女的后腰，感受到那人几乎停滞的呼吸，后背僵硬得像是块铁板。
少年的目光一寸一寸冷下来，他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指甲掐进肉里。
姬瑞雪意识到了这静谧却有些怪异的氛围，后背处少年冰凉的手掌也让她冷得发寒。
“阿雪方才是做了什么噩梦？”
可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少年眼瞳盯着她，极力克制眉眼要温柔、要亲和。
他脑海中倏地想起那日萧善水君子如玉、风度翩然的模样，浩然正气，清正修直，一口回绝他的以利相诱，倒显得他世俗、低下、品德不尚。
还有姬瑞雪娇俏温和的坐在那处，二人和谐欢快有共同话题聊的模样。
少年的眉眼倏地沉下来，心口愈发燥郁积重。
许是因为心有余悸，少女明媚的眼眸有几分失神，声音虚弱：“没什么，可能是见到了血，吓着了吧。”
宋枭野察觉她言语里的不自在和目光的躲闪，凉意以心脏为中心蔓延至四肢百骸，将他脑髓浸得冷冰冰。
少年背在身后的手捏紧了衣袖，他故作轻松地上扬唇角，温柔地看向她，笑道：“阿雪，从前我常听你说，想要和我一同回到中原。”
他顿了顿，像是撒娇一般，绿眸中露出无辜可怜的表情，“可是最近，我都好久没有听你说了呢。”
姬瑞雪望着他渴求的眼光沉默了，清晰感知到脑海中传达来的怪异——
那是一种极度渴望怜惜的情绪，原该是惹人心疼怜爱的，却在此刻让她心里有些毛骨悚然。
也许是方才经历过冷血嗜杀的场面，让她心有余悸。
即使知道，他的行为是为推动主线——
那也是她的任务，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宋枭野目光幽幽望着眼前人，唇角的笑一点一点平下来。
那种发毛的令人战栗的寒意在脑海中逐渐勾勒清晰，少女有些艰难地吞咽了口水。
她想到那时自己是因为面临生存危机，她急切想要抱大腿，才会主动说出种种话语，她突然很想抽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话说得太满，是容易给自己留坑的。
平复了下心情，对上那双渴盼的眼睛，姬瑞雪望着少年镇定地道：“是啊，想要回到中原，你现在做的这些，也只是想要回到中原罢了。”
她轻轻咬着唇，克制着自己不去回想方才的血腥场面，再脑海中勾勒少年软糯可爱的一面。
她在心里默念：她和他才是一道的，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这样操作一番，姬瑞雪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了几分。
宋枭野轻轻勾唇，将她揽入怀中，眼瞳却渐渐冰凉。
方才阿雪的语气不似从前待他那般亲昵，也在措辞时思考了良久。
她从前可最是烂漫活泼，习惯哄他，也最懂得如何接近人的。
脑海中闪过方才她的迟疑，她的犹豫，她的——
慌乱。
他幽绿的眼瞳彻底寒凉，一片沉郁。
待到哄着姬瑞雪睡去，宋枭野走出营帐，看向阿羽：“人送走了么？”
阿羽拱手回道：“按照殿下吩咐，已经抄最快的粮马道，将他藏在车里运走，只是——只是那马道上劫粮的山匪极多，恐怕，凶多吉少。”
宋枭野拨弄着指尖，漫不经心勾起抹冷笑：“无妨，生死有命，一切皆有天定。”
姬瑞雪睡得迷迷糊糊，并不算太安稳，只能依稀听到少年熟悉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生死有命，凶多吉少。
再次醒来时，夜已深了，视线模模糊糊望见一张清丽的面容，抬手正要将一块湿毛巾盖在她脑门儿上。
姬瑞雪摇了摇昏重的脑袋询问：“阿挑？”
“太子妃您醒啦？是奴婢！”阿挑惊喜地笑。
听说宋枭野不在，不知怎的，少女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瞬间软了下来，支棱着身体起来，问道：“殿下去哪了？”
阿挑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本来军中得到的消息是说今日两方谈判，但殿下忽然说要和谈，请淄楚那边来使者详谈，殿下此刻应当在面见使者。”
姬瑞雪闻言，心下顿时有几分疑惑，现在两方关系都已到这剑拔弩张的状况了，怎会有和谈的可能性？
除非宋枭野主动拿出诚意示好。
况且，若是和谈，那就意味着淄楚还会存在，宋枭野也永远完不成天和国皇帝、也就是他的父皇给他下达的命令。
那宋枭野，还能回到中原，顺利登基么？
她在庆幸和谈会减少生灵涂炭和流血的同时，又不禁开始担心起少年的安危，这两种感受在脑海中打架，扯得她神经疼痛。
“罢了，出去散散心吧。”姬瑞雪强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阿挑瞪大了眼：“太子妃，殿下说过您不能——”
少女抬眼笑看她：“说我不能乱走对吧，我只在营前转转，绝不跑去伤兵营那里。”
她心里涌起一阵倔强的感伤，不让她去看，以为她多想要看似的，那样可怖的画面，求求可别再让她看见了。
姬瑞雪利索地披上外衣出了营帐，远眺黑幕里连绵的山岗，还有耸立在山岗初的城墙。
墙上烽火连天，照亮了原本幽暗静谧的护城河，却也显出几分阴森森的气息。
少女幽幽叹息，许是因为战争，让所有的景致都黯然，失去了它们原先应有的色彩。
突然，不远处的巡逻兵发出一声惊叫，姬瑞雪目光远远望去，只见那士兵用火把一照，俨然地上躺了个人，时不时抽动两下子。
“**，原来是个人啊，老子还以为是碰上什么动物了呢。”
“吓死老子了，还动物，跟个鬼似地挡在这里——”
“瞧见没都是血，没准是夜里被猛兽咬了，啧，伤成这样，我看他是活不成.......”
姬瑞雪蹙着眉头，心里疑惑：
这大晚上的，地上好端端多了个人来，可别是什么奸细才好？
她脚下不自觉朝那儿走去，
结果待那人脸上闷着的布被挑开，她定睛一看，惊呼出声：“萧大夫？”
“你不是有急事赶回京城了么？”姬瑞雪借着火光看了一眼他的脸：
萧善水形容狼狈，眼皮艰难地抬起，哆嗦着嘴唇，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哪还有那翩翩公子的模样？简直像是落难逃荒回来的！
——
读书指南：萧善水是接下来的一个较为关键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