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那药还真有用？”
赵苑诗一脸惊讶。
她开始只以为所谓神药，不过是招摇撞骗的噱头，但听那几个人的说法，还真的有人因为这药长生不老的。
江空青挥手，在众人周围立起了一道隔音罩。
“修行之人也不过靠着天地灵气延长了些许寿命，尚不敢在飞升前妄想长生不老，区区凡药，岂会有如此神效。”
他神情凝重，只觉此事并不简单。
“你们没听到吗，那可是神仙肉。若是从神仙身上割下来的血肉，未尝不能有如此神效。”
望幽冷声回道，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江空青闻言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不佳，似乎在隐忍着某种情绪。
“望幽，你没事吧？”
他有些担心，伸手扶上了她的肩膀。
望幽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不对，忙向他扯了个笑容，轻声回道。
“没事。”
重夜则是冷冷瞥了一眼她肩膀上有些碍眼的手，而后面无表情转过头去。
“那个研制药的巫女大人，又是什么来头？他们说长生观早早控制的人，是不是就是她？所以他们才得了药方，如今高价贩卖。”
赵苑诗看二人互动，皱眉扯开了话题，她可不信什么能从神仙身上割肉的鬼话。
“被神明青睐，亲赐神力的巫女大人啊……”
望幽喃喃道，却并没有接着往下说。
台上的紫衣侍者说过赐福后，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锦盒，绕高台一周，将盒中之物展示给众人。
吸气赞叹声此起彼伏，可望幽放在身侧的手已经是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
锦盒之中，盛着指甲大小的灰白胶状物体，上面还沾着些许粘液，隐隐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那是？”
赵苑诗惊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空青确定。
江空青叹气，一向温柔的脸上也出现了厌恶的神色，
“是人的血肉。”
得到肯定，赵苑诗更是毛骨悚然，而后怒火中烧。
“什么神药！居然是人肉！这么多年来，引诱同类相食，他们怎么敢！？”
望幽却是紧紧闭上了眼，脑子里飞快划过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画面。
遍地的尸体，残缺的躯干，空气中腐败恶臭的气味。
虫鼠尸蛆肆虐，地上黑褐色永远干不透的血迹。
男人的狞笑，妇孺的哀嚎，咀嚼吞咽的声音，和血肉粘稠的落地声回响。
还有冰冷的尸块，冲天的火光，皮肉焚烧的焦臭和噼啪声。
那是漫天的血，无尽的恐惧，和无声的哭泣。
痛苦如跗骨之蛆，在看见锦盒中那块血肉后纷纷涌起。
望幽睁眼，杀意四起。
她想将台上那些捧着血肉的衣冠禽兽，和台下这些渴求同类血肉的畜生，一一屠戮殆尽。
可突然，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她低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抓在了她纤细的腕间。
“他们已经死了。”
重夜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单纯地陈述着这一事实。
“他们”，说的是在场的这些人，也好像是她噩梦里的那些人。
望幽抬头看向他的眼睛，琉璃瞳中依旧平静无波，剔透如初。
但她却在那双眼中看见了自己愤怒而扭曲的倒影。
望幽深吸一口气，因着这双眼，快速从杀意中抽离。
“我只是……”
只是想到了差点成为他人食物曾经无助的自己。
紧攥的右手被人用偶线牵引着自己打开，露出了里面血红的指甲印痕。
“不想在这就别呆了，走吧。”
重夜说完，不等她的回应，便拉着她直接转身走向出口。
望幽没有拒绝。
他的手依旧抓着她的手腕，温度冰冷，却让人莫名心神宁静。
静到仿佛能带她远离身后那些血腥和痛苦。
身后传来惊呼声，而后人群骚动，一片嘈杂。
望幽闻声转头，只见高台之上，紫衣侍者手中的锦盒突然自燃，烈火将盒中之物焚烧殆尽，任他们如何抢救都来不及。
她回首看向身前的重夜，会心一笑。
脑海里那些破碎黑暗的回忆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眼前人沉默却让人安心的背影。
“望幽和那个重夜之间，怕是不一般吧。”
赵苑诗望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身影，意有所指。
江空青却是垂下了眼，只轻声道，
“朋友之间，哪有什么一般不一般的，苑诗想多了。”
赵苑诗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失落，心中苦涩。
“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根本不敢深想？”
江空青沉默。
见他这副模样，赵苑诗压下眼中酸涩，假装轻松道，
“望幽向来迟钝，没那么多儿女情长的心思，那个重夜再有什么想法，怕也是要落空了。”
她看向他，眼里是湿润而动人的倾慕，嘴上却只平淡道，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江空青和赵苑诗回到客栈时，望幽和重夜二人已经坐在大堂临窗的老位置上等着他们了。
二人默契地都未询问他们提前离去的原因，连一向喜欢找茬的赵苑诗也好像忘了此事。
望幽松了口气。
她不擅自揭伤口，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那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和杀意。
更不知道重夜为何敏锐至此，像是知道她为何突然失控，因此果断带她离开。
“那个神药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苑诗并不关心望幽此刻心中思绪，她更想知道刚刚的“神仙肉”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人之血肉怎么可能令人长生不老？”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望幽回过神，看向她，眼神锐利，“若不是普通人呢？”
“你是说……”
赵苑诗突的反应了过来。
“月神心善，亲点巫女，赐其神力，令其代为庇佑月朔……”
江空青幽幽接道，语带叹息。
“他们之前说的那个被豪绅提前控制的人，怕就是这位巫女大人吧。”
身负神力，庇佑月朔的巫女，最后却被自己庇佑的百姓囚禁，分而食之。
“所以才叫神仙肉……”
赵苑诗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她本还可怜一整个镇子的人都被下了诅咒，变成恶鬼，可真相却是如此残忍。
“如果没猜错，那位巫女大人，应该就是诅咒者了。”
也是他们解开月朔诅咒，离开这里的关键。
江空青再次叹气。
望幽听着他们的推测，始终一言不发。
她看向窗外像是被蒙了一层纱的天空，翻涌着灰白的卷云，从目光所及的尽头，被夜色一点一点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