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那虚弱却清晰的问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苏婉清刚刚下定决心要独自守护的秘密之门。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听到了?听到了多少?“潜龙”二字,他听清了吗?
强压下瞬间涌起的慌乱,苏婉清脸上迅速堆起一个安抚的、带着些许嗔怪的笑容,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语气尽量自然:“做什么噩梦了?定是伤口还疼着,加上余毒未清,才会胡思乱想。什么潜龙潜水的,梦里的事情,哪能当真?”
她巧妙地用“潜水”模糊了“潜龙”,试图将话题引开。
林砚蹙着眉,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似乎在努力回忆梦境里的碎片,喃喃道:“是吗……只觉得那梦……很沉,很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重伤初醒后的疲惫和困惑,似乎并未完全听清或理解之前的具体词汇,只是被那种不祥的预感所困扰。
苏婉清心中稍稍一松,但悬着的心并未完全放下。她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别想了,梦都是反的。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陈老先生说了,你这次伤及心脉,万不能再劳神了。”
或许是妻子的安抚起了作用,或许是药力再次上涌,林砚眼中的迷茫渐渐被倦意取代,他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又变得匀长。
苏婉清看着他再次睡去,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好险……
她不敢再有丝毫大意,决定暂时将所有关于“潜龙会”和宫内贵人的思绪深深埋藏,至少在林砚能够承受之前,绝不再提及。
接下来的几日,苏婉清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照顾林砚和陪伴囡囡上。她亲自煎药喂药,细心观察他的每一次脉象和神色变化,闲暇时便陪着囡囡在庭院里玩耍,或是教她认字画画,努力营造出一种劫后余生、平静休养的假象。
林砚的伤势在精心照料下,确实一天天好转起来。脸色逐渐红润,胃口也好了些,偶尔能在苏婉清的搀扶下,靠在床头坐一会儿。只是他肩头那诡异的余毒,依旧如同附骨之疽,时常用隐痛提醒着它的存在,也让陈老先生和苏婉清不敢有丝毫松懈。
囡囡似乎也感觉到家里的气氛比之前轻松了许多,重新变得活泼起来。这日午后,她拿着小炭笔和几张废旧的公文纸,趴在父亲床前的小几上,又开始她的“大作”。
她画了一个躺着的小人(代表爹爹),旁边站着一个梳着辫子的小人(代表自己),手里举着一块大大的石头,石头旁边还有很多歪歪扭扭的线条。
“囡囡在画什么呀?”林砚靠在床头,看着女儿专注的侧脸,柔声问道。
“囡囡在画保护爹爹!”小丫头头也不抬,奶声奶气地回答,“囡囡用最厉害的石头,把那些黑黑的、想咬爹爹的坏虫子都打跑!”
孩童天真烂漫的话语,却像一道微光,瞬间照亮了林砚心中因伤病和未知而积郁的阴霾。他忍不住低笑出声,只觉得胸口那股滞涩之感都舒畅了不少。
“好,囡囡最厉害了,有囡囡保护,爹爹什么都不怕。”他笑着,目光充满慈爱。
就在这时,囡囡画完了最后一笔,满意地举起画纸,想要递给爹爹看。然而小手一滑,画纸飘落,打着旋儿,竟钻进了床底深处。
“哎呀!我的画!”囡囡惊呼一声,撅起小屁股就要往床底下钻。
“囡囡别动,让娘亲来。”苏婉清连忙制止她,自己也俯下身,准备去捡。
床底下光线昏暗,积着些许灰尘。苏婉清摸索着,很快找到了那张画纸。就在她准备退出来时,指尖却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冰凉的小物件。
不是灰尘,也不是寻常杂物。
她心中微微一动,小心地将那物件也一并拿了出来。
借着窗外透进的光线,她看清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打磨得异常光滑的……玉蝉?
这玉蝉质地奇特,触手冰凉,雕工极其精湛,蝉翼薄如蝉翼,脉络清晰可见,透着一种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这绝不是囡囡的玩具,也绝非林家之物!
它怎么会出现在林砚的床底下?和高准留下的木偶一样,是有人故意藏匿的?
苏婉清拿着这枚突然出现的黑色玉蝉,看着床上对此一无所知、正笑着安慰女儿的丈夫,刚刚平复下去的心潮,再次剧烈地翻涌起来。
这枚玉蝉,又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