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拇指大小的油布包裹,被林忠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在从窗棂透进的午后阳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神秘而沉重。它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林砚和苏婉清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高准竟然真的潜入过林府!而且是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将这东西藏在囡囡床下,是想做什么?是嫁祸?是传递信息?还是……别的什么?
一想到此人的手曾伸向女儿安睡的床榻,苏婉清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后怕和愤怒,指尖冰凉。
林砚强撑着坐直身体,目光死死盯住那个油布包裹,声音因紧张而沙哑:“打开它。”
林忠看向苏婉清,见她微微颔首,这才戴上麂皮手套,用一把小银刀,极其谨慎地、一层层剥开那被特殊油脂浸润、防水防潮的油布。
油布之下,并非预想中的纸条或信物,而是一枚质地奇特、非金非玉、颜色深暗的菱形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风”字,背面则是一个更加复杂、仿佛蕴含着某种规律的螺旋纹样,纹样中心,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毫不起眼的黑色石子。
“这是……?”林忠捧着令牌,面露疑惑。
苏婉清和林砚却同时瞳孔一缩!
“听风令!”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枚令牌的样式和材质,与苏婉清手中那块代表最高权限的黑色铁牌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苏婉清的铁牌中心是云纹,而这枚是螺旋纹,且嵌有黑石!
这是另一块更高级别,或者……是某种特定用途的听风令!
高准,一个司礼监的太监,怎么会拥有听风阁的核心信物?!他潜入林府,留下这枚令牌,是想传递给谁?还是……想告诉听风阁什么?
巨大的谜团,如同浓雾般笼罩下来。高准的身份,瞬间变得扑朔迷离。
“立刻……立刻请负责与我们联络的那位‘货郎’过来!不,请他能联系的、最高级别的负责人过来!”苏婉清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她和林砚能理解的范畴,必须立刻弄清楚!
林忠领命,匆匆而去。
房间内暂时陷入了沉寂。阳光依旧暖融融的,但苏婉清和林砚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股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寒意。
听风阁内部……难道也出了问题?
囡囡似乎感受到了父母之间凝重的气氛,她放下手中那个“保护爹爹”的石头,怯生生地走过来,拉了拉苏婉清的衣袖,小声问:“娘亲,那个小牌牌……是坏人的东西吗?”
苏婉清蹲下身,将女儿搂进怀里,勉强笑了笑:“囡囡别怕,爹爹和娘亲会弄清楚的。”她无法向女儿解释这背后的复杂与凶险。
林砚看着妻女,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力。他身为丈夫和父亲,本该是她们的依靠,此刻却因伤势躺在床上,连保护她们、查明真相都如此艰难。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囡囡的小手,柔声道:“囡囡今天真厉害,帮爹爹找到了很重要的东西。”
得到爹爹的夸奖,囡囡的小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她依偎在父亲床边,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她是怎么发现床底下有东西,怎么爬进去拿出来的,孩童的言语驱散了一些凝重的气氛。
林砚耐心地听着,目光却不时飘向桌上那枚冰冷的菱形令牌。
听风阁……高准……徐阶……宫内伪造批文……东南袭杀……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独立,背后是否都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串联?
如果高准是听风阁的人,那他潜伏在司礼监是为何?他伪造批文是听命于徐阶,还是另有其人?他此刻的消失,是听风阁的安排,还是被灭口?
无数的疑问,如同乱麻般缠绕在他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林忠回来禀报,脸色有些怪异:“夫人,老爷……那位‘货郎’说,他无法直接联系到更高级别的人,但他会将此物和情况,通过最紧急的渠道上报。他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苏婉清追问。
林忠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他还说,阁中有古训,‘螺旋现,黑石出,风波起于青萍末,慎之,慎之。’”
螺旋现,黑石出?风波起于青萍末?
这古老的训言,似乎印证了这枚令牌的不凡,也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床上的林砚忽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大颗的冷汗,肩头的绷带迅速被鲜血染红!
“夫君!”
“爹爹!”
苏婉清和囡囡同时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