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禁军的护卫下,平稳地驶向林府。苏婉清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皇帝那句“自有计较”和皇后那块温润的玉牌,在她心中反复交织,让她心乱如麻,疲惫不堪。
就在马车即将拐入林府所在的街口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和马蹄声,似乎有另一队人马正快速接近。
护卫马车的禁军立刻警觉起来,沈重策马上前,厉声喝道:“前方何人?速速避让!”
然而,对方非但没有减速避让,反而传来一个带着急切和难以置信的、苏婉清魂牵梦萦的声音:
“前方可是羽林卫沈将军?本官林砚!车内……车内可是我夫人?!”
这声音……
苏婉清猛地睁开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她几乎是扑到车窗边,颤抖着手掀开了车帘!
只见街口,另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勒马停住。为首一人,翻身下马,动作因为急切而有些踉跄,他衣衫破损,面容憔悴,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肩上似乎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但那双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她的马车,眼中充满了狂喜、愧疚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情!
不是她日夜担忧、以为已然葬身大海的林砚,又是谁?!
他……他真的还活着!他真的回来了!
刹那间,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苏婉清的视线。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砸在紧紧抓住窗棂的手背上。
林砚看到妻子那苍白憔悴、泪如雨下的面容,看到她身上那刺眼的素服,心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刺穿,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几步冲到马车前,隔着车窗,声音哽咽沙哑:“婉清……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苏婉清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了风霜与伤痛的脸,看着他肩上那显眼的绷带,终于哭出声来,那哭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也带着连日来积压的所有恐惧和辛酸。
沈重看着这一幕,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动容,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稍稍退开,给这对历经生死的夫妻留出片刻的空间。
“你……你的伤……”苏婉清泣不成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却又怕弄疼他的伤口。
“没事,一点小伤,不碍事。”林砚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那真实的触感让他漂泊无依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婉清,别哭,我回来了,没事了……”
他看着她身上的孝服,心如刀割:“家里……囡囡她……”
“囡囡没事,只是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好多了……”苏婉清哽咽着,“我们都以为你……外面都说发现了残骸……”
“是罗刹他们为了掩护我,故布疑阵。”林砚快速解释了一句,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他看向沈重,“沈将军,陛下……”
沈重上前,拱手道:“林侍郎平安归来,真是万幸!末将奉陛下之命保护夫人,如今既已接到侍郎,是否即刻一同入宫面圣?陛下……想必也急于知晓东南详情。”
林砚点了点头,他深知此刻最重要的是立刻面圣,将东南的惊天内幕禀报上去。他看向苏婉清,眼中满是歉意和不舍:“婉清,你先回府,告诉囡囡,爹爹回来了,爹爹没事。我需立刻入宫面圣。”
苏婉清知道轻重,用力点了点头,擦去眼泪:“你快去!家里有我!”
林砚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然后毅然转身,翻身上马,与沈重一同,向着皇城方向疾驰而去。
苏婉清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放下车帘,靠在车厢里,又哭又笑,只觉得浑身虚脱,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希望。
他回来了!她的天,回来了!
林府的门终于为她打开,得到消息的林忠和下人们早已等候在门口,看到夫人归来,皆是喜极而泣。
而与此同时,林砚与沈重一路畅通无阻,直入宫禁,在内侍的引领下,快步走向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帝朱棣刚刚听完苏婉清那番刚烈决绝的表态,心中正自沉吟,便有内侍急报:“陛下,七皇子殿下紧急求见,言有东南密报,关乎林侍郎生死!”
皇帝眸光一凝:“宣!”
朱瑾快步走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凝重,将一份密封的急报呈上:“父皇!东南六百里加急!林砚林侍郎并未罹难!他已脱险,正在返京途中!而且……他掌握了关键证据,指认袭击钦差、阻挠开海之事,背后主谋直指……”
他的话未说完,御书房外再次传来通传:“陛下,林砚林侍郎宫外求见!”
皇帝拿着那份急报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为深不见底的锐利。
“宣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