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领命而去,脚步沉重却坚决。苏婉清这步棋走得极其凶险,如同在万丈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将“膏药有毒但未服”的消息透露给孙富贵,无异于直接告诉幕后黑手:你们的阴谋已经败露,我知道你们是谁!
这会引来怎样的反扑?苏婉清不敢细想。但她别无选择,被动防守只有死路一条,唯有主动将水搅浑,才能在混乱中觅得一线生机。
消息通过听风阁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伪装成下人嚼舌根,不经意地流入了永丰粮行一个与孙富贵关系密切的管事耳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开始悄然扩散。
接下来的两天,林府内外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诡异。苏婉清照常照料囡囡,处理家务,神色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庆幸,仿佛真的只是因为女儿侥幸躲过一劫而暗自庆幸,并未深究。
她在等,等蛇出洞。
果然,第三日深夜,林府后巷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像是野猫打架的响动。早已埋伏在暗处的听风阁人手,如同鬼魅般悄然合围,将一个试图翻墙潜入林府、身手矫健的黑衣人当场擒获!
没有惊动府内任何人,黑衣人被迅速带离。
审讯在城外一处隐秘的据点进行。听风阁的手段,足以让铁打的汉子开口。不到一个时辰,初步的口供便传回了苏婉清耳中。
黑衣人并非死士,而是永丰粮行私下豢养的打手头目之一。他奉命潜入林府,并非行刺,而是寻找机会,将那罐有毒的膏药彻底销毁,或者……制造意外,让那罐药“自然”地消失。
孙富贵在得到消息后,果然慌了!他害怕事情败露,牵连出背后的周明,以及更深层的人物,所以急于毁灭证据!
“他可曾招供,指使他的是孙富贵?毒药来源是何处?”苏婉清追问,心跳加速。
传递消息的人摇头:“他只承认是孙富贵直接下的令,至于毒药来源,他一无所知。孙富贵行事极为小心,这种要命的事情,绝不会让下面的人知道太多。”
苏婉清微微失望,但随即精神一振。虽然没能直接挖出最深的根,但抓住了孙富贵企图毁灭证据的现行,这已经是重大的突破!只要拿下孙富贵,不怕撬不开他的嘴!
“立刻将口供和擒获的人犯,秘密移交京兆尹!不,直接交给七皇子殿下派来的人!”苏婉清当机立断。此事已涉及谋害皇后所赐药物,等同欺君,必须借助皇权之力,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阻力,将孙富贵及其背后势力一举擒获!
就在苏婉清于京城布下天罗地网,准备收网之际,远在海外孤岛的林砚,也迎来了命运的转折。
罗刹最终同意了与林砚合作。这个决定做得艰难,但林砚描绘的那个“堂堂正正行走海上”的未来,以及他展现出的见识与决断,最终还是打动了他。
“鬼见愁”岛偏僻难寻,罗刹等人又有意遮掩行踪,因此外界关于林砚“坠海失踪”的消息依旧沸沸扬扬。这反而为林砚的“复活”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罗刹挑选了四名最得力、口风最紧、且对岸上官府仇恨相对不那么深的手下,配备了两艘速度最快、吃水最浅的梭形快船。他们的任务,是护送林砚,避开所有常规航道和可能存在的眼线,秘密返回大陆。
临行前,罗刹将林砚拉到一边,海风吹拂着他杂乱的须发,眼神复杂:“林大人,老子把兄弟和前程都押在你身上了。别让老子失望,也别……让老子瞧不起你们这些当官的。”
林砚郑重拱手:“罗首领放心,林某必不负所托!待我回京,肃清奸佞,重开海路之日,必亲自迎罗首领与诸位兄弟,共襄盛举!”
没有更多的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潜行的好时机。两艘快船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海面,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雾与波涛之中。
林砚站在颠簸的船头,回望那座渐渐隐没在黑暗中的孤岛,心中百感交集。这里是他绝处逢生之地,也让他见识到了这片浩瀚海洋之下的暗流汹涌。
他摸了摸怀中那个失而复得的扁匣,又想起苏婉清藏在家书中的密信,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婉清,囡囡,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