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的十月，朝鲜半岛的秋天已经寒意逼人。清晨的雾气带着火药的腥甜和泥土的腐臭，顽固地盘踞在每一道山谷里。
志愿军指挥部，李云龙正站在巨大的军用地图前。他不再是那个穿着土布军装，拎着驳壳枪骂娘的团长。他穿着整洁的志愿军干部服，肩上没有军衔，但整个指挥所的气氛都围绕着他那如山般沉静的背影。他变了，战争这所大学校把他打磨得更深沉，更内敛。他手里的指挥棒，不再是缴获的日本军刀，而是一支普通的铅笔。
铅笔的尖端，死死地戳在地图上的一个点：上甘岭。
这个位于五圣山前沿，由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组成的阵地，在过去的五天里，已经变成了这颗星球上最残酷的屠场。
“老李。”指挥所的门帘被掀开，一股寒气裹挟着一个沉稳的声音进来。是参谋长解方。解方神色凝重，手里拿着一份刚译出的电报。
李云龙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两个小小的红圈上。“说。”
“十五军四十五师，一百三十五团，基本打残了。”解方的声音很低，“从十四号凌晨到现在，五天。崔建功的四十五师已经投入了十三个步兵连，全部失去战斗力。一百三十五团团长张信元报上来的数字，全团伤亡超过百分之九十。”
指挥所里只有电台的滴答声和煤油灯的嘶嘶声。
“五天。”李云龙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范弗里特这个老赌棍，是把他人生的赌注全押在这两个山头上了。五天，三十万发炮弹。他不是在打仗，他是在拿钢铁给咱们的人放血。”
“克拉克批准的‘摊牌行动’。”解方走到他身边，补充道，“美七师，南朝鲜第二师，两个主力师轮番进攻。我们的战士，是在用胸膛顶着敌人的炮弹。老李，现在的情况是，地面阵地我们守不住。”
“守不住？”李云龙猛地转身，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当年的那种野火，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锐利，“守不住也得守。解方，你看这里。”
他的铅笔重重地敲在五圣山主峰的位置。“上甘岭是五圣山的大门。五圣山是我们整个中部战线的支撑点。如果上甘岭丢了，敌人只要再推进五公里，我们的整个金化防线就会全线动摇。十五军的指挥部都得搬家。这个门，必须堵上。”
“可现在怎么堵？人填不进去。”解方把电报拍在桌上，“敌人天亮就用重炮集群轰炸，飞机低空扫射。我们的人，只能在夜里发动反击。白天，阵地又丢了。崔建功他们，现在只能退守坑道。”
“坑道。”李云龙重复着这个词。
他的思绪穿过指挥所的掩体，飞到了那片焦土。他能想象到，战士们缩在阴暗、潮湿、充满血腥味和屎尿味的狭窄坑道里，头顶是几十吨、几百吨钢铁的反复碾压。敌人用重磅航弹，用火焰喷射器，用毒气，试图把他们活活闷死在里面。
“滴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沉寂。
是十五军军长秦基伟的专线。
一名参谋迅速接起，捂住话筒：“首长，秦军长的电话，他情绪很激动。”
李云龙大步走过去，抓起电话。“我是李云龙。”
“李参谋长！”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从胸膛里撕裂出来的，“我顶不住了！我的一百三十五团完了！四十五师完了！敌人又上来了！597.9高地，主峰表面阵地全部丢失！我们的人，全在坑道里！”
李云龙能听到秦基伟身边的爆炸声，电话线路在剧烈地颤抖。
“秦基伟！”李云龙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慌什么？天塌不下来！你当过红四方面军的团长，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不就是几个山头吗？”
“老李，这不是几个山头的事！”秦基伟喊道，“我的人出不去啊！坑道口全被封锁了。送不上去吃的，送不上去水！伤员下不来！再这样下去，他们在里面不是被打死，是渴死，是憋死！”
“那就用炮火。”李云龙冷冷地说，“你的炮兵团呢？给我把敌人的火力点一个个敲掉。用我们的炮火，掩护运输队，晚上往里冲。”
“敌人的炮火密度太大了！我们的炮位一暴露，立刻就遭到覆盖。老李，我打光了。我手上的预备队都打光了。我请求，我请求志司，把我的二十九师调上来。不然，四十五师这最后一个团也要交代了。”
李云龙沉默了片刻。他在快速计算。二十九师是十五军的总预备队。如果现在就投入，万一敌人从侧翼，比如西方山发起进攻，秦基伟手里就一张牌都没了。
“秦基伟，我命令你。”李云龙一字一句地说，“第一，坑道必须坚守。这是死命令。你告诉坑道里的战士，他们现在就是钉在敌人咽喉里的钉子，他们多坚持一分钟，敌人就多流一分钟的血。”
“第二，收拢你四十五师的残余部队，配合二十九师，立刻准备夜间反击。今晚，必须把597.9抢回来。哪怕只能守一个小时。”
“第三，你的任务，不是在上甘岭和敌人拼消耗。你的任务是拖住美七师和南伪二师。给志司调动兵力争取时间。”
“调动兵力？”秦基伟愣了一下。
“对。”李云龙挂上了电话，转向解方。“老解，十五军已经到极限了。范弗里特这个老狐狸，他想用上甘岭这个点，吸引我们不断增兵，然后用他的优势火力，把我们拖进一个无底洞，把我们的血放干。”
解方点头：“他阳谋。我们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跳。因为上甘岭的战略位置太重要。”
“他想玩，那咱们就陪他玩。”李云龙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以为我们是添油战术？那他就错了。他想把十五军吃掉，我就再填一个军进去。他想打成消耗战，那我们就打成决战。传我的命令。”
他走到地图前，指挥棒指向了另一片区域。
“第一，命令第十二军，全军立刻向五圣山地区开进。副军长李德生，统一指挥三十一师、三十四师，限二十四日前，必须进入指定集结地域，准备接替十五军防务。”
“第二，命令炮兵司令部，集中所有能调动的喀秋莎火箭炮团，所有一百五十毫米以上的重炮，全部向金化地区隐蔽机动。我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我要在二十五号之前，在五圣山背后，藏起一个能把美七师指挥部都掀翻的炮兵集群。”
“第三，通知后勤部。这一仗，弹药消耗没有上限。我要苹果，要白面，要弹药。告诉他们，就是拿人背，也要给我运上去。坑道里的战士，不能断了水。”
解方看着李云龙的侧脸，他知道，这个男人下定决心了。这不再是一场防御战，李云龙要在这里，和范弗里特掰掰手腕。
“老李，”解方轻声说，“十二军一动，我们整个中线的防御都变了。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敌人声东击西……”
“他不会。”李云龙断然说道，“克拉克急着在停战谈判上要筹码。范弗里特想在退休前捞一把。他们把宝都押在了上甘岭。他们以为我们打不起这种‘范弗里特弹药量’的仗。他们以为我们的人，意志力是有限的。哼，他们不懂中国军人。”
李云龙的思绪又飘远了。他想起了在晋西北，在独立团，那些连枪都拿不稳的半大孩子，最后是怎么嗷嗷叫着冲向日本人的机枪的。
“我们是穷。但我们打仗，从来不是靠的钢铁。是靠人。是靠这股劲。”
十月二十日。
战况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凌晨，十五军二十九师八十七团在炮火掩护下，发动了对597.9高地的反击。经过一夜惨烈的白刃战，阵地再次易手。
但仅仅过了四个小时，天刚蒙蒙亮。美七师三十一团，在两个炮兵营的支援下，发动了潮水般的反扑。八十七团在阵地表面坚守到最后一刻，伤亡殆尽，再次退入坑道。
敌人占领了表面阵地。他们开始系统地、残酷地“清理”坑道。
指挥部里，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报告！”一名作战参谋冲了进来，声音发颤，“十五军急电。597.9高地，一号坑道，被敌人用炸药包和硫磺弹封死。一百三十五团五连，全连……失联。”
李云龙握着铅笔的手，青筋暴起。
“报告！敌人正在向二号、八号坑道灌注汽油，准备纵火。”
“报告！南朝鲜二师十七团，正在围攻537.7高地北山。四十五师一百三十三团坚守坑道的部队，处境艰难。”
一份份电报，像是一把把刀子，插在指挥部里每个人的心上。
“秦基伟呢？”李云龙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秦军长已经到前沿指挥所了。他说，十五军，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后退。”
“好。”李云龙猛地一拍桌子，“给后勤下死命令。今晚，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把水和食物送进坑道。用炮火开路。运输队打光了，机关干部上。机关干部打光了，军乐队上。谁送不进去，提头来见。”
他转向解方：“十二军到哪里了？”
“李德生回电，三十一师正星夜兼程，绕开大路，从小道穿插。但敌人的空中绞杀太厉害，他们的重装备上不来。”
“人上来就行。”李云龙的目光转向炮兵参谋，“通知炮兵集群，今晚开始，对敌军在pi-ja-dong（皮鸡洞）和Kwang-ja-dong（广在洞）的炮兵阵地，实施间歇性炮火急袭。不要打多了，打乱他们的部署就行。告诉他们，真正的炮战，还在后头。”
李云龙很清楚，现在是比拼意志力的时候。坑道里的战士多坚持一天，十二军的准备就多一分。
十月二十一日。
坑道内的战斗，已经无法用“惨烈”来形容。
一份从前线辗转送来的报告，摆在了李云龙的桌上。这是一个幸存的卫生员写的。
“……坑道里严重缺氧，点不着火柴。伤员的伤口已经腐烂，没有药品，只能眼看着他们死去。最可怕的是缺水。战士们的嘴唇都干裂出血。我们开始喝尿。后来，尿也没有了。有几个战士，为了让伤员喝上一口，割开了自己的动脉……”
解方读不下去了，这个身经百战的参谋长，眼圈红了。
李云龙拿过那份报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指挥所的洞口。
秋风萧瑟。他望着五圣山的方向，那里炮声隆隆，火光冲天。
“老解。”他许久才开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什么是军队。这就是军队。几万名战士，明知道是九死一生，领了命令，就一声不吭地走进那个山头，走进那个坑道。他们为什么？”
解方没有回答。
“为了胜利？为了功勋？”李云龙自嘲地笑了笑，“都不是。他们只是相信我们。相信我们在这里，能带着他们打赢。我们要是输了，怎么对得起他们在坑道里喝的那些尿，流的那些血。”
他转过身，脸上的线条如同刀刻。
“通知十二军李德生。原定二十四日接防，太晚了。”李云龙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我给他二十四小时。二十二日晚上，他的三十一师，必须接替二十九师的阵地。同时，三十四师必须到位。二十三日，我要看到十二军全线接防。”
“老李，这太勉强了。”解方大惊，“部队连续急行军，又没有重武器，马上投入战斗，是白白牺牲。”
“不勉强。”李云龙走到地图前，“敌人也打到了极限。美七师三十一团、三十二团，南伪二师十七团，这几天同样伤亡惨重。他们以为我们是强弩之末。他们也累了。现在，就看谁能再多挺一口气。”
“李德生，是员虎将。他上去了，就能稳住。告诉他，不要急于反攻。接防之后，第一任务，还是守坑道。把坑道守住，把补给线打通。我们要把上甘岭，变成一个巨大的磁铁，把美七师和南伪二师牢牢吸住。”
“你的意思是……”解方似乎明白了。
“范弗里特想在这跟我们拼消耗。好啊。”李云龙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那就拼。他拼钢铁，我拼……我也拼钢铁。等我的炮兵集群到了，我要让他知道，志愿军的炮火，也不是吃素的。”
十月二十二日。
李德生指挥的第十二军三十一师，奇迹般地赶到了。这些穿着胶鞋的战士，背着沉重的弹药和干粮，翻山越岭，躲过了严密的空中封锁，准时出现在了十五军的后方。
交接在炮火中进行。
十五军的战士，从坑道里被替换下来时，已经不成人形。他们浑身污血和泥土，许多人因为缺水和缺氧，神志不清。但当他们看到十二军的战友时，只是默默地敬了一个军礼。
秦基伟和李德生在临时指挥所见面了。
秦基伟这个铁打的汉子，握着李德生的手，眼泪掉了下来：“老李，我十五军，对不起党，对不起祖国。阵地，丢了。”
李德生拍着他的肩膀：“老秦，你说的什么话。没有你们四十五师和二十九师的死守，就没有上甘岭。你们守住了五圣山的大门。接下来的，交给我们十二军。”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志愿军指挥部。
李云龙听完报告，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松动。
“好一个李德生。”他点点头，“给十二军回电。接防不是结束，是开始。告诉他们，敌人最疯狂的反扑，马上就要来了。守住坑道，巩固阵地，等待总攻。”
解方问：“老李，我们的炮兵集群什么时候能动手？”
“不急。”李云龙显得很有耐心，像一个老道的猎手在等待猎物进入最后的陷阱。“范弗里特看到我们换了新部队，他会做什么？”
“增兵。调动他更多的炮火。”解方回答。
“对。他会把美七师剩下的家底，把南朝鲜军第九师，甚至把空降一八七团都拉上来。他要一口气吃掉我们。我们就让他吃。”李云龙的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等他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在这两个点上，等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
他的目光转向了炮兵参谋：“我们的喀秋莎，藏好了吗？”
“报告首长。炮兵二十一师，炮兵二师，炮兵七师，全部进入预设阵地。伪装完毕。敌人毫无察觉。”
“好。让他们等着。等我的命令。没有我的命令，一发炮弹也不许打。”
十月二十三日。
美军指挥官范弗里特，果然如同李云龙所料。
在发现阵地上的抵抗突然增强，并且出现了新的部队番号（十二军）后，范弗里特感到了震惊和愤怒。他原以为志愿军已经山穷水尽。
美军的空袭和炮火准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
“摊牌行动”的第二阶段开始了。
美七师预备队第十七团投入战斗。南朝鲜第九师也被调往金化前线，作为预备队。
上甘岭的两个高地，真正变成了“血肉磨坊”。十二军三十一师的战士，刚刚接防，就承受了地狱般的火力洗礼。
指挥部里，李云龙反而平静下来了。他甚至有时间，让炊事班给他煮了一碗面条。
他吃得很慢。
解方忧心忡忡地看着沙盘：“老李，十二军的伤亡，上得很快。三十一师，有的连队，上去不到一天，就只剩下十几个人了。”
李云龙放下筷子：“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我们现在，是在和范弗里特赌命。看谁先眨眼。”
“你就不怕……”
“怕？”李云龙笑了，“我李云龙的字典里，这两个字写得不好看。我只知道，敌人打得越狠，说明他越急。他急了，就说明我们打对了。”
他擦了擦嘴：“通知后勤。给坑道里送苹果。对，就是苹果。要脆的，要甜的。告诉战士们，全中国的百姓，都在看我们。这仗打好了，我们就能昂着头，在板门店签字。”
这个命令，在当时看来近乎荒唐。在连弹药都运输困难的情况下，要运送脆弱的苹果。
但后勤部门真的去执行了。当那些带着家乡泥土芬芳的苹果，历经千难万险，送到坑道里时，那些久困地下的战士们，捧着苹果，放声大哭。
一个苹果，在当时，比一箱子弹更能鼓舞士气。它告诉战士们：祖国没有忘记他们，李云龙没有忘记他们。
十月二十四日。
敌人发起了总攻。
美七师师长史密斯，集中了三十一团和十七团的残部，配合南朝鲜二师，在一百多架次飞机的掩护下，向597.9高地发动了自开战以来最猛烈的进攻。
十二军三十一师九十一团、九十二团，在表面阵地全部被摧毁的情况下，退守坑道，与敌人展开了逐寸土地的争夺。
炮火的轰鸣，让指挥部的地基都在颤抖。
李云龙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报告！敌人占领了九号高地表面。” “报告！我九十一团三营，被分割包围。” “报告！李德生副军长请求，允许三十四师投入战斗。”
“不准。”李云龙断然拒绝，“三十四师是我们的铁拳。是用来反击的，不是用来堵口子的。告诉李德生，三十一师，必须给我顶住。哪怕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把敌人拖在坑道里。”
“老李，这太残酷了！”解方忍不住说道。
“残酷？”李云龙站了起来，他走到解方面前，死死地盯着他，“解方，你记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我们战士的屠杀。我们现在多流一滴血，就能在谈判桌上，少割一块肉。”
“范弗里特以为他赢了。他把所有的牌都打出来了。美七师，南伪二师，都成了强弩之末。他们的人，也打疲了。他们也怕死了。”
“而我们，”李云龙的手，重重地按在了沙盘上，“我们的三十四师，养精蓄锐。我们的炮兵集群，严阵以待。我们的十五军，正在后方休整。我们还有力量。”
“时机，快到了。”
十月二十五日，星期六。
战斗持续了十一天。
上甘岭的两个高地，主峰的山头，已经被削低了两米。土石被反复翻耕，变成了黑红色的粉末。
范弗里特向克拉克报告：上甘岭的志愿军抵抗已近崩溃，胜利在望。
美军和南朝鲜军的士兵，因为连续多日的苦战，已经疲惫不堪。他们占领着表面阵地，却对那些幽灵般的坑道束手无策。
志愿军指挥部。
李云龙刮了胡子，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他坐镇在指挥台前，神色平静。
“老李，你这是……”解方有些不解。
“准备看戏。”李云龙笑了笑，“一场大戏。”
他看了看表。时针指向了下午三点。
“传我的命令。”他的声音，传遍了指挥所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命令炮兵总指挥部。代号‘惊雷’。目标，敌军在上甘岭全部表面阵地，以及后方炮兵阵地、指挥所。下午五点整，开始火力急袭。我要所有的喀秋莎，所有的重炮，把我们这十几天积攒的炮弹，一口气全打出去。”
“第二，命令第十二军李德生。炮火准备后，三十一师，配合三十四师，全线反击。目标，收复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全部阵地。”
“第三，命令第十五军秦基伟。二十九师作为第二梯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扩大战果。”
“告诉战士们。”李云龙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那片血色的黄昏，“这十一天，我们在坑道里受的苦，挨的炸。今天晚上，要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范弗里特想用钢铁打败我们。那我们就让他看看，谁的钢铁更硬，谁的意志，更硬。”
五点整。
上甘岭后方的群山，突然苏醒了。
数以百计的炮口，同时喷射出复仇的火焰。喀秋莎火箭炮发出震撼山岳的呼啸，冰雹般的炮弹，撕裂了黄昏的天空。
美七师和南朝鲜二师的阵地上，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直被动挨打的志愿军，竟然隐藏了如此恐怖的炮火力量。
上甘岭战役，从这一刻起，攻守易形。
李云龙站在指挥所里，听着那地动山摇的轰鸣。他知道，这一周的忍耐和牺牲，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