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戚雨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几乎一夜未眠,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吴川崎过往的话语,以及那些指向他的证据。
“小戚,有些真相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后就再也关不上了。”那是上次来京都吴川崎在她决定追查父亲死因时对她说的话。
他的眼神里有关切,有忧虑,如今想来,是否还隐藏着什么她当时未能察觉的东西?
她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在吴川崎的号码上悬停。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便如破碎的镜子,再也回不到从前。
上午的培训课程是“电子证据取证与分析”,戚雨却难以集中精神。讲师在台上讲解着数字货币追踪技术,她的思绪却飘向了别处。
“比特币等加密货币虽然具有匿名性,但区块链的公开账本特性使得每一笔交易都被永久记录。”讲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通过分析交易模式和地址关联,我们仍然可以追踪资金流向。”
戚雨突然想到什么,迅速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区块链分析、资金流向、京都认知科学研究中心。
如果能够追踪到与研究中心相关的资金流动,或许就能找到吴川崎与“深井”之间更直接的关联或者证明他的清白。
课间休息时,郝淳隼发来加密信息:“已定位到部分资金流向,指向一家名为‘京都先进生物科技’的公司。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魏家中。”
魏家中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戚雨记不起来在哪听过了。
她回复:“魏铭章与吴川崎之间有什么关系?”
“正在查。”
下午的实训课程是现场勘查模拟,学员们被带到学院专用的模拟案发现场。这是一间布置成办公室的场景,学员们需要收集证据并还原案发经过。
戚雨戴上手套,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但当她打开模拟现场的一个抽屉时,整个人僵住了。
抽屉里放着一盒鲜红色的小熊硬糖。
不是模拟案件的道具,这不在课程安排中。糖盒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信任是奢侈的陷阱。”
字迹与她之前在宿舍发现的那张“窥梦者”字条相同。
戚雨迅速环顾四周,其他学员都在专心工作,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她不动声色地将糖盒和字条收入证物袋,标记为模拟案件证据。
但这明显是冲着她来的。“深井”不仅在监视她,还能渗透到培训学院的模拟现场。这意味着他们要么有内应,要么入侵了学院的系统。
更令她不安的是字条的内容,这像是一个警告,针对她正在纠结的信任问题。
实训结束后,戚雨立即联系了郝淳隼。
“他们又出现了。”她简要说明了情况,“糖盒和字条已经交给技术组。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
“我一直在纠结是否联系吴川崎,今天就收到了关于‘信任’的警告。这太巧合了。”
“你认为他们在监视你的通讯?”
“或者是更糟的情况,他们能预测我的思维。”戚雨压低声音,“郝顾问,我需要见吴川崎。”
“太危险了。如果他与‘深井’有关…”
“如果他有关,那我正好可以当面问个明白。如果他无关,那他可能是唯一能帮我理解这一切的人。”戚雨语气坚定,“无论如何,我需要这个答案。”
郝淳隼叹了口气:“如果你坚持,我们必须做好周全准备。”
“我明白。但我希望单独见他,至少一开始是单独的。”
“绝对不行!”
“郝顾问,如果吴川崎真的与‘深井’有关,任何大规模的监控都会被他察觉。如果他无关,那我们更不应该打草惊蛇。”戚雨耐心解释,“我需要一个自然的环境,让他放松警惕。”
经过一番争论,郝淳隼最终勉强同意,但坚持要在见面地点周围布控,并要求戚雨佩戴隐蔽的通讯和定位设备。
当晚,戚雨独自坐在宿舍里,面前放着手机。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四声后被接起。
“小戚?”吴川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真意外。培训还顺利吗?”
他的语气自然得让戚雨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她努力保持平静:“吴老师,我有些事情想请教您。不知您最近是否有时间见面?”
短暂的停顿。“听起来很严肃。出什么事了吗?”
“一些专业上的困惑。我觉得只有您能帮我解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我明天下午在咨询中心。三点可以吗?”
“好的,我会准时到。”
挂断电话后,戚雨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必须面对。
第二天下午戚雨站在吴川崎心理咨询中心楼下。
她摸了摸耳中的微型耳机,确认通讯正常。
“就位。”郝淳隼的声音传来,“周围已布控,如有异常,立即发出信号。”
戚雨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此刻她感到莫名的紧张。
吴川崎的办公室门开着,他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戚雨熟悉的温和笑容。
“小戚,好久不见。”他示意戚雨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你看起很疲惫。”
戚雨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最近遇到一些事情,让我很困惑。”
“说来听听。”吴川崎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姿态放松。
戚雨斟酌着用词:“我在调查一些案件时,发现了一个叫做‘深井’的组织。他们似乎在进行某种心理实验。”
吴川崎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轻轻点头:“继续。”
“他们使用特定的符号和手段,比如鲜红色的小熊硬糖来标记和恐吓目标。他们称某些人为‘窥梦者’。”戚雨仔细观察着吴川崎的反应,“最重要的是,我发现这个组织与‘京都认知科学研究中心’有关联。而您,曾是那里的首席顾问。”
办公室内陷入沉默。吴川崎的目光变得深沉,但依然平静。
“所以你怀疑我与这个‘深井’组织有关?”他最终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证据指向这个方向。”戚雨坦诚道,“但我更想听您亲口告诉我。”
吴川崎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相框。
“我说过的你父亲救过我的命。”吴川崎的声音低沉,
他放下相框,转身面对戚雨:“我向你父亲发誓,会保护你。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履行这个承诺。”
“包括封闭我的记忆?”戚雨问。
“包括封闭你的记忆。”吴川崎承认,“那些记忆会让你崩溃,会给你带来危险。小戚。你父亲不希望你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吴川崎摇头:“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
戚雨感到一阵挫败:“那‘深井’呢?您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吴川崎走回座位,深深叹了口气:“我曾经与‘京都认知科学研究中心’合作,这是事实。但我们研究的初衷是帮助人们克服创伤后应激障碍,探索人类心理的潜能。后来,我发现研究被引向了错误的方向。”
“什么方向?”
“意识操控。行为修正。他们开始利用研究成果,对特定目标进行心理干预和实验。”吴川崎的眉头紧锁,“当我发现这一点时,立即辞职并切断了所有联系。”
“但您没有举报他们。”
“举报?”吴川崎苦笑,“向谁举报?这个组织的触角比你想像的要深得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护那些被他们盯上的人包括你。”
戚雨审视着他的表情,试图找出谎言的痕迹。吴川崎的眼神坦然而坚定,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他们对我如此感兴趣?”
吴川崎沉默良久,最终开口:“因为你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性,我们称之为‘高感知敏感性’。”吴川崎谨慎地选择用词,“能够察觉常人无法感知的细微线索,对环境和情绪变化异常敏感。这种特质使你在工作中表现出色,但也让你成为‘深井’理想的实验对象。”
戚雨想起那些逼真的噩梦,那些一闪而过的直觉,那些让她在案件中屡建奇功的洞察力。难道这些都不仅仅是天赋,而是这种“特质”的表现?
“那‘窥梦者’又是什么?”
吴川崎的表情变得凝重:“那是他们对具有特殊梦境敏感性的人的称呼。‘深井’相信,通过研究这些人的梦境,可以找到进入潜意识、甚至操控意识的方法。”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默。戚雨消化着这些信息,试图将它们与已知的线索拼接起来。
“吴老师,我需要您帮我。”她最终说道,“帮我理解这一切,帮我对抗‘深井’。”
吴川崎的目光复杂:“最安全的方式是远离这一切,小戚。忘记‘深井’,忘记糖果,继续你的生活。”
“就像您封闭我的记忆那样?”戚雨摇头,“我不能再逃避了。无论真相多么残酷,我必须面对。”
吴川崎长久地注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戚雨读不懂的情绪是担忧?是赞赏?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你坚持,”他最终说,“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但我必须谨慎。‘深井’无处不在,我们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监视之下。”
就在这时,戚雨的耳机里传来郝淳隼急促的声音:“紧急情况!我们监测到可疑信号从咨询中心发出。建议立即撤离!”
戚雨心中一惊,但面上保持平静:“谢谢您,吴老师。我会认真考虑您的话。”
她站起身,与吴川崎道别。在握手时,她感觉到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同时一张小纸条被塞入她的掌心。
离开咨询中心,坐进郝淳隼安排的车里,戚雨才展开纸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是吴川崎的笔迹:
“信任你的直觉,但别轻信任何人——包括我。”
戚雨凝视着这行字,心情复杂。这究竟是忠告,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误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