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获取加密U盘带来的振奋并未持续太久。
连续的高压潜伏、与罪恶的近距离接触,以及内心深处对失踪孩子们命运的担忧,如同不断累积的负重,压向戚雨的精神世界。
就在拿到U盘后的第二天深夜,梦境再次席卷而来。
这一次,戚雨是旁观者的视角,被无形之力拖拽着,坠入一个巨大、冰冷、充满金属摩擦声和规律闪烁红灯的空间。
这里像一个超越现实的实验室,又像一个冷酷无情的筛选工厂。
无数根透明的管道纵横交错,里面流动的不是液体,而是模糊的、带着惊恐表情的孩童面容,如同标本般被快速输送、分拣。背景噪音是放大无数倍的心跳声和压抑的啜泣,混合着某种尖锐的、持续不断的频率,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看到那些被缝住眼睛的玩偶再次出现,但它们不再是静态的。
它们像提线木偶一样,迈着僵硬诡异的步伐,穿梭在管道之间,用带着吸盘的手,触碰着管道里流动的孩子。
被触碰到的孩子,面容会瞬间变得更加痛苦和扭曲,仿佛在被抽取着什么。
场景切换。她站在一个环形观察台上,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如同角斗场般的白色空间。
几十个孩子茫然地站在里面,年龄不一,都穿着统一的、毫无特征的白色袍子。他们的眼神空洞,如同被剥夺了灵魂。
空间的四周,站立着那些黑袍无脸人。他们依旧看不清面容,兜帽下是旋转的黑暗。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场中的孩子。
突然,其中一个黑袍人抬起手臂,指向场中的一个女孩。一道无形的波纹扫过,女孩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她的头顶上方,凭空浮现出一串串复杂而闪烁的数据流——基因序列片段、血型指标、免疫参数,甚至还有一些无法理解的、扭曲的符号。
另一个黑袍人指向一个男孩,男孩头顶浮现的数据流则呈现出不同的组合。
像是在评估商品。评估他们的“价值”。
紧接着,那些浮现出“优良”或“特殊”数据流的孩子,脚下会亮起绿灯,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飘向不同的出口。
而数据流“平庸”或存在“瑕疵”的孩子,脚下亮起红灯,他们脚下的地面会突然塌陷,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筛选。冷酷、高效、非人化的筛选。
戚雨感到一种源自灵魂的战栗。这不再是简单的拐卖,这是系统性的、基于某种未知标准的“优化”和“淘汰”。
那些黑袍无脸人代表的,是一个结构严密、目的明确、视人命为数据的恐怖组织。
在梦境的最后,所有景象猛地收缩,聚焦到一个巨大的、如同培养皿般的透明容器前。容器内充满了淡绿色的液体,浸泡着一个无法名状的东西。
它似乎具有孩童的轮廓,但身体表面布满了不断搏动的、类似电路板的纹路,以及一些像是嫁接上去的、不属于人类的器官组织。
它闭着眼睛,表情安详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黑袍无脸人站在容器前,伸出覆盖着黑袍的手,轻轻抚摸着容器外壁。
一种混合着满足、贪婪与绝对控制的冰冷意志,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
戚雨再次惊醒,这一次,她没有立刻记录。她蜷缩在床上,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试图驱散那彻骨的寒意。
梦境的细节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令人压抑,黑袍无脸人,系统化的筛选,以及最后那个容器里的“造物”这些景象超出了她对一般犯罪的理解范畴。
天刚蒙蒙亮,江牧一敲门进来。他看到戚雨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底浓重的青黑,心中一沉。
“又做噩梦了?”他递过一杯温水,语气带着关切。
戚雨接过水杯,手指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将梦中那些可以诉诸语言的恐怖景象——金属空间、管道中流动的孩童、玩偶的触碰、数据化筛选、黑袍无脸人以及最后的培养容器,尽可能冷静地叙述出来,但省略了那些过于违反常理和自身感受最强烈的部分。
即便如此,江牧一听完后,脸色也变得极其凝重。作为医生,他清楚这不仅仅是压力导致的普通噩梦。戚雨描述的景象,具有强烈的系统性和象征性,尤其是“数据化筛选”和“黑袍无脸人”组织,这与他们目前掌握的“生命树项目”、“供体匹配”等信息隐隐吻合,但更加体系化和非人化。
“这不仅仅是非法移植,”江牧一沉声道,“你的梦境可能揭示了更深层的东西一种更系统化、更冷酷的剥削模式,甚至可能涉及非法的生物实验。”
他担忧地看着戚雨:“你的精神负荷已经接近临界点。持续的深度共情和这种……‘连接’,对你的心智是巨大的消耗和侵蚀。我需要对你进行更系统的心理评估和干预,不能再拖了。”
戚雨没有反对。她也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正在下滑。那些梦境不再仅仅是提供线索,它们开始反过来吞噬她的精力和平静。
当天,在江牧一的安排下,戚雨接受了一次专业的心理评估和放松治疗。过程中,她尽量配合,但那些梦魇般的景象依旧如同烙印,无法轻易驱散。江牧一根据她的情况,调整了辅助药物,并强调了强制休息的重要性。
与此同时,技术组对U盘的破解取得了进一步进展。他们成功还原了更多被删除的日志,里面多次提到“溯源计划”和“优质样本筛选协议”,并发现了与境外几个注册信息模糊的生物科技公司存在数据交换的痕迹。
这使得案件的性质可能涉及跨国非法生物研究与合作,层级和危害性再次升级。
李飞扬将最新情况向上级做了紧急汇报,引起了更高层面的高度重视。一个由多部门精锐组成的联合专案组开始秘密筹建,准备对“爱福之家”、“怡康医院”以及可能涉及的境外势力展开全面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