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毫无征兆地无声滑行到她身边的路旁,骤然停下。
车轮甚至没有扬起一丝尘土。深色的车窗玻璃像墨一样浓黑,完全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下一秒,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
里面露出一张男人的侧脸,戴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色墨镜,下颌线条紧绷。
最令人恐惧的是,那嘴角似乎正挂着一丝极其细微、却冰冷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她的惊惶。
戚雨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却因极致的恐惧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戚老师?”一个温和而带着些许讶异的声音,如同天籁般,从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戚雨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般猛地回头——只见江牧一医生不知何时竟站在她身后几米外。他穿着一身休闲便服,手里拎着一个印有药店名字的白色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一些日常药品,一副刚刚下班路过此地的模样。他温和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快速扫过她那惊恐失色的脸,又疑惑地看向那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轿车。
那辆黑色轿车里的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第三者,那丝诡异的微笑瞬间消失。车窗迅速且无声地升起,隔绝了所有窥探的可能。
紧接着,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车子如同来时一样突兀,猛地加速,迅速汇入街角的车流中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一个短暂而骇人的幻觉。
“你没事吧?你的脸色非常苍白。”江牧一快步走上前,语气充满真诚的担忧,他看了看轿车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那辆车吓到你了?需要我帮你报警吗?”他拿出手机,似乎随时准备拨打号码。
“没……没事。”戚雨惊魂未定,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靠着墙壁,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可能,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刚才有点晕。谢谢您,江医生。”她下意识地使用了敬称。
“叫我牧一就好。”江牧一友善地笑了笑,仿佛为了印证她低血糖的说法,很自然地从口袋掏出一颗独立包装的绿色薄荷糖,递给她,“缓解一下会舒服些。我看你状态真的很不好,确定不需要我送你回去吗?或者,我家就在附近,可以去那里休息一下。”
他的出现太过及时,他的关怀太过恰到好处,甚至提前备好了糖……这一切是巧合吗?
还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接近?
戚雨看着眼前这个温和英俊的男人,心底的警报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响得更加凄厉。
“不用了,真的不用,谢谢。”戚雨接过那颗薄荷糖,冰凉的糖纸接触到手心,却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没有吃,只是紧紧地将它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颗微缩的炸弹,“我自己可以回去。真的非常感谢您。”
江牧一看着她眼中的警惕和坚持,没有再强求,只是温和地点点头:“好吧,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不舒服,或者需要帮忙,可以随时到医院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他从药袋里找出一支笔,在一张便签纸上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递给她,然后礼貌地再次点头告别,转身离开。
戚雨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老街的转角,又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里那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薄荷糖,再看向墙角那个诡异的粉笔画,最后望向黑色轿车消失的方向,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密集,太诡异!
黑色的幽灵轿车、神秘的粉笔图案、恰到好处如同守护天使般出现的江牧一、李雅轩看似无意的暗示、纠缠不休的诡异梦境、来自组织和未知第三方的警告。
所有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碎片,在此刻疯狂地交织、碰撞、组合,在她眼前呈现出一幅巨大、黑暗、令人窒息的恐怖图景。
她意识到,陈主任让她隐藏、忘记、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命令,已经彻底失败了。
她不仅被盯上了,而且正被多方势力从不同角度关注、试探、接近。
立县这个她本以为可以藏身的小地方,早已不再安全,它已然变成了一个暗流汹涌、杀机四伏的无形战场。
而她,这个拥有着不受控制、无法理解、却可能招致灾祸的“窥梦”能力的她,既是这场黑暗游戏中被驱逐的猎物,也可能,必须逼迫自己成为猎人。
她深吸一口冰冷而浑浊的空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压入肺底。眼神在经历了极致的慌乱后,反而沉淀出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与坚定。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昏暗中映照着她苍白的脸。
她点开那条只有一句“小心焚身”的陌生短信,又翻到通讯录里陈主任的加密号码,最后,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包里那个几乎从未使用过、只有在真正绝望时才会动用的应急信号发射器。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等待只会让网收得更紧,只会让自己和身边人陷入更深的危险。
她需要信息,需要力量,需要主动出击,去弄清楚自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的死究竟真相如何,以及那个被称为“组织”的、如同庞然大物般的恐怖阴影,到底是什么。
她不再犹豫,找到那个陌生号码,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回复。每一个字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火把已经点燃。如果想合作,拿出诚意。”
然后,她点开那个加密的邮箱应用,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将近期所有异常遭遇的关键信息、梦境中最令人不安的碎片、以及对各方势力的怀疑,精简而清晰地录入一封邮件,存入了草稿箱——这是她和陈主任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之一,一旦她感觉事态彻底失控,评估自身极度危险时,可以发送这个草稿,陈主任那边会收到特殊提示并查看。这无异于一种最高等级的求救与预警。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望向立县远处那片在暮色中显得朦胧而阴郁的山峦轮廓。
山雨欲来风满楼,空气中弥漫着山雨前特有的土腥气和压抑。
她知道,平静的、试图伪装的日子结束了。真正的较量,那深藏在日常表象之下的、超越她以往认知的黑暗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无论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嗜人陷阱,她都别无选择,必须一步一步走下去。
为了父亲未解的冤屈,为了自已能否活下去的答案,也为了那些被无声吞噬在黑暗中的无辜亡魂。
噩梦从未离开,而她,已准备踏入噩梦的源头,直视那最深处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