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
李医生仔细检查完凌寒腹部的伤口,满意地点点头,语气轻松地宣布:
“恢复得非常好,疤痕组织也很平整。恭喜你啊,小寒,今天可以正式‘出月子’了!”
“啊?”站在一旁的丁浅突然叫了出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意外,甚至还有一丝……不舍?
李医生被她这反应逗乐了,调侃道:
“怎么?舍不得李伯伯我了?那要不……你们再住一段日子?我这儿VIp病房随时欢迎。”
丁浅立刻顺杆爬,笑嘻嘻地说:
“那感情好呀!伙食不错,还有人伺候,我觉得这儿挺好!”
李医生哭笑不得,故作嫌弃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想得美!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吧!你们这两个小祖宗在这儿住着,我这把老骨头都得时刻绷着根弦,现在总算能松快松快了!”
丁浅捂着脑袋,佯装不满地撇嘴:
“哼!店大欺客!赶病人走!”
李医生笑着摇头,配合着她演戏:
“对啊,就欺你了,怎么着?不满意你可以去投诉我嘛!”
“投诉!必须投诉!”
……
一旁看着这一老一少熟稔斗嘴的凌寒,脸上虽然也带着浅淡的笑意,心里却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那点出院带来的轻松感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不安所取代。
这一个月,隔绝了外界的纷扰、公司的琐事、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危险,这间病房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在这里,他和丁浅的感情以惊人的速度修复、升温,那些横亘在彼此之间的误会、伤害,似乎都在日复一日的陪伴和依赖中慢慢融化。
他可以暂时忘记自己是凌氏集团的继承人,她也可以暂时卸下所有的防备和尖刺。
他们只是凌寒和丁浅,一对在养伤的、普通又不普通的情侣。
可是一旦离开这里,踏出这扇门,就等于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里有虎视眈眈的贺沉,有需要他运筹帷幄的庞大商业帝国,有丁浅需要小心翼翼对待的精神状态。
还有他们之间那些并未真正根除、只是暂时被温情掩盖的矛盾和过往。
他看着还在和李医生笑闹的丁浅,那笑容纯粹得让他心头发紧。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将眼底那丝复杂情绪敛去。
他走上前,轻轻揽住丁浅的肩膀,对李医生露出微笑:
“李伯伯,这一个月辛苦您了。我们这就收拾,不耽误您‘松快’。”
李医生临走前,又特意看了凌寒一眼:
“出去以后,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凌寒心领神会,郑重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李伯伯,谢谢您。”
李医生摆摆手,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换上自己的常服,也同时卸下了“病人”这个暂时的身份,一种无形的压力悄然回归。
两人沉默地收拾着不多的个人物品,等待着阿强来接。
凌寒打破了沉默:
“浅浅,你想回哪里?”
他名下的房产不少,他们曾经住过的公寓,也早就被他买下来了。
还有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郊区的别墅,以及守卫森严的老宅。
丁浅正弯腰系着鞋带,随意的说:
“哪个地方的安防系统最好、最让人‘放心’,就回哪个咯。”
“老宅的安防级别最高,是爷爷当年花重金请军方背景的团队设计的,这些年也一直在升级。”
凌家老宅,经历过家族内部最血腥的倾轧,其防御能力远非普通豪宅可比。
丁浅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干脆利落:
“好,那就去老宅。”
贺沉的量级,与当年他二叔、三叔那些只知争权夺利的内部斗争,可是完全不一样的量级。
当年凌寒的二叔三叔,再怎么斗,目的也是为了掌控凌氏,行事多少有些顾忌,是在一定的规则框架内。
但贺沉,那个盘踞在阴影里的男人,行事狠辣诡谲,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更像是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选择回老宅,的确是当下最稳妥的决定。
凌寒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有些微凉。
“好,我们回老宅。”
阿强提着简单的行李,跟在两人身后,表情却不像来接人出院那么轻松愉快,反而有些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
凌寒敏锐地察觉到他神态有异,脚步略缓,侧头问道:
“怎么啦?”
阿强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神色自若的丁浅,压低声音,硬着头皮说:
“夫人听说你今天出院,在老宅等着。”
凌寒牵着丁浅的手明显感觉到她指尖微微一僵。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深邃的目光看向丁浅:
“你想怎么样?”
是避开,还是直面?
丁浅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随你,你不怕就行。”
凌寒被她这看似顺从实则带着威胁的回答弄得怔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抬手用指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调皮。”
丁浅:“……”
她没再说话,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狠厉,却被凌寒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心口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微微的疼。
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他的母亲,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刺激源。
“有我在。”
说完,他不再犹豫,牵着她的手,脚步沉稳地继续向前走去,对阿强吩咐道:
“开车,回老宅。”
他母亲那一关,迟早要过。
丁浅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眼底的戾气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好吧,那就去看看,这“婆媳”的正式会面,能激起多大的风浪。
现如今的她,在乎的人也就只剩下身边这个紧紧牵着她的手、明知道前路是麻烦却依旧毫不犹豫往前走的男人了。
至于其他人?
凌夫人?
凌家?
亦或是那些等着看笑话的魑魅魍魉?
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戾气。
她会让他们知道,嚣张的“张”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凌寒牵着她走进电梯,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以及那双低垂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他熟悉又心悸的狠绝。
他知道,她此刻的安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蛰伏。
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低声唤她:
“浅浅。”
丁浅抬起头,眼中的冰冷瞬间消散:
“嗯?怎么啦,少爷?”
凌寒将她往自己身边又带了带,说:
“我在。”
她歪头靠在他肩膀上,语气轻松:
“知道啦~放心吧少爷,我尽量控制。”
至于这个“尽量”的尺度有多大,就看对方的态度了。
凌寒看着电梯数字不断下降,目光沉静。
风浪要来,便来吧。
他倒要看看,谁敢在他面前,动他拼了命才找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