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这一次彻底沉默了。
而丁浅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盏刺目的灯终于灭了。
门被推开,凌寒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
丁浅和陈默几乎同时迎上去,脚步都有些发飘。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此刻双眼紧闭,面色白得像宣纸,嘴上戴着透明的呼吸面罩,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
上身赤裸,仅盖着一床浅蓝色被单。
李伯伯摘下口罩,脸上掩不住疲惫:
“手术还算成功,但小寒失血太多,身体亏空得厉害。”
“而且本来伤口就深,这次又撕裂得严重,肌肉组织二次损伤,后续恢复会很慢,得好好静养。”
他的目光在丁浅和陈默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停在丁浅脸上,加重语气: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任何折腾。”
“尤其是腹部肌群,若再有一次剧烈动作导致伤口撕裂,很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届时恢复和正常活动都会受影响。清楚了吗?”
陈默在一旁沉声应道:
“好,我们知道了,谢谢李伯伯。”
最后,他叮嘱:
“今晚密切留意体温,若发热,立刻叫我们。”
“好。”
护士推着病床往病房走,丁浅和陈默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谁都没说话。
护士将凌寒安置妥当,调好仪器参数,挂好血袋,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衬得空气格外安静。
陈默转头看向丁浅,她站在病床边,静静的看着病床上的人,脸色和凌寒一样苍白,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
“你也受伤了,赶紧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守着。”
陈默的声音放轻了些,没了刚才的火气。
丁浅没有推拒,只是沉默的躺在病床右侧,轻轻的握住凌寒缠着绷带的右手。
陈默从旁边的柜子里抱来一床被子,帮她盖好:
“睡吧,什么事都等醒了以后再谈。”
“好。”
没一会儿,她就沉沉睡了过去,大概是真的累极了,呼吸渐渐平稳,只是握着他的手始终没松开。
陈默看着交握的两只手,又看了看病床上昏迷的凌寒和旁边的丁浅。
轻轻叹了口气,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尾,目光落在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守着这一室的寂静。
夜色依旧深沉,病房里的床头灯散发出一圈柔和的暖光。
陈默见丁浅的被子滑落了,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她旁边,刚伸手想帮她拉好,丁浅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眼神锐利,丝毫没有刚睡醒的朦胧,反倒像是未曾深睡。
陈默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收回,低声解释道:
“我……只是想帮你盖好被子。”
丁浅坐起身,轻声问道:
“现在几点了?”
“五点。”
丁浅没有再多言,轻轻掀开被子,侧身下床,生怕惊扰了凌寒。
“不再睡会儿?你也受伤了,需要多休息。”
“你都一夜没睡,又折腾了一夜。”
丁浅转头瞥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指了指凌寒病床外侧的空位:
“来,躺他旁边,比坐着舒服。”
陈默望向那张病床,又瞥了一眼熟睡中仍皱着眉的凌寒,嘴角抽动,却未动身。
丁浅挑眉,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
“怎么?不敢睡?怕我趁你睡着‘报复’你?”
“你说呢?”
陈默翻了个白眼。
“行,那我去门外等。”
丁浅也不勉强,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锁门,安心睡,我守在外面。”
“别别别!”
陈默急忙拉住她,压低声音指了指凌寒:
“这家伙要是醒了没看见你,肯定又要发疯。”
丁浅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凌寒苍白的侧脸,心中一软,却仍带着几分无奈地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默看着她,说道:
“行,我躺他身边,等他醒了一睁眼看见是我,保准能给他个大惊喜!”
不等丁浅反应,他就轻手轻脚的走到另一边躺了下去,还不忘对着丁浅做了个鬼脸。
......
凌寒缓缓睁开眼睛,意识仍有些朦胧,直到看见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丁浅。
她正看着他,左手无意识的轻捻佛珠,晨光洒落在她的发顶,那温暖的感觉让人心感安宁。
她说:“醒了?”
他的嘴角刚要上扬,却突然察觉到身边传来轻微的动静,还伴随着一股熟悉的男士古龙水气息。
他侧过头,余光捕捉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陈默正蜷缩在他身旁,睡得正酣,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被子上。
凌寒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他转头望向丁浅,眼神中满是疑惑。
丁浅迎着他的目光,强忍笑意,小声说:
“他说要给你个惊喜。”
话音刚落,陈默便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凌寒投来的视线。
他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个……你醒了?我就是……怕你半夜翻身掉下去,帮你看着点。”
凌寒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嫌弃”几乎要溢于言表。
“扶我起来。”凌寒说道。
“好,我来。”
陈默连忙从床上下来,小心翼翼地扶他起身。
凌寒靠在床头,刚缓过一口气,转眼看向身旁的丁浅。
此刻仔细一瞧,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连晨光落在脸上,都没染上半点暖意。
他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心头猛地一沉,刚要开口询问,身旁的陈默也注意到了。
可她坐在那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所有不适都与她无关。
“怎么脸这么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陈默的语气瞬间没了玩笑味,满是关切与自责。
“哎呀,早知道我就不占着床位睡了,让你硬生生坐了这么久。”
丁浅刚想摆手说“没事”,可手刚动了动,就被凌寒伸过来的手紧紧攥住了手腕。
他指尖触到她皮肤的冰凉,心瞬间揪紧。
她的手冷得像冰,哪有半分正常人的温度。
贺沉的话突然涌上心头:“你那毛病,每次发病后都得躺上几天。”
“别硬撑。”
凌寒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疲惫,语气里满是心疼,“过来躺会儿。”
丁浅还想推辞,却被他轻轻一拉,顺势坐在了病床边。
他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可那份刺骨的凉意,还是让他的担忧又深了几分。
陈默连忙扶了丁浅一把,忍不住念叨:
“你也是,不舒服就说,逞什么强?真把自己当铁打的了?”
丁浅被两人一左一右围着,没再固执,顺从地躺了下来。
凌寒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大的空间,顺手将薄被盖在她身上,连边角都仔细掖好。
方才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丁浅的头偏向凌寒一侧,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不过片刻,便沉沉睡了过去。
凌寒低下头,看着她无意识的依赖动作,看着她熟睡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垂下,脸色依旧苍白。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落在脸颊旁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心里又软又疼。
“浅浅,我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