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阿强收拾好餐具刚离开,丁浅吃饱撑着了,刚好医生特意叮嘱凌寒身上的伤不能碰生水,需格外小心。
丁浅便在洗手间里兑温水,想帮他擦身,顺便消消食。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病房门被猛地撞开,震得洗手间的玻璃都嗡嗡颤动。
丁浅手一抖,心里瞬间揪紧,转身就要出去,却被门外传来的熟悉嗓音钉在了原地。
是陈默。
“你没事吧?怎么弄成这样?又是因为丁浅?”
陈默站在病床前,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搭在臂弯里,领带也扯松了,眼底满是红血丝。
他早上接到凌寒受伤的消息时正在邻市开会,开完会后,二话不说推了三个重要应酬,开了四个小时车才赶过来。
丁浅脚步顿住,隔着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
“凌寒,你tm是不是贱啊?”
陈默的火气彻底上来了,声音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那天还跟我犟,说要试试没有她的生活,我tm真是多余劝你!”
“你自己看看,又被她搞成了什么鬼样子?”
“她上辈子是救了你全家,还是给你下了降头?你非要这么捧着她?”
凌寒靠在床头,脸色还有点苍白,闻言只是淡淡皱了皱眉:
“陈默,别说了。”
“怎么?”
陈默冷笑一声,语气更冲了,“真稀奇,我们凌大少爷居然也有要脸的时候?”
“不是,我是在替你要命。”
陈默一愣:“你在说什么鬼话?”
“她听了这些,不得要你的命?”
那一瞬间,陈默还真的有点怵了。
他下意识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病房,嘴又硬了起来:
“嗤,我还怕她?她没让我撞见算她幸运,否则看我怎么收拾她。”
“她这次太过分了,居然把你伤成这样。”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的怒火更盛,指节捏得发白:
“你是不是有那什么受虐倾向啊?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
凌寒看着他气冲冲的样子,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怎么算?你打得过她?”
陈默的狠话瞬间卡在喉咙里,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他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丁浅。
更怕她打架时那不要命的架势,明明是个女孩子,力气却大得惊人。
但此刻箭在弦上,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我打不过她?要是让我找到她,看我怎么……”
默默宝贝。
丁浅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像一把柳叶刀精准地切断了他的话音。
陈默猛地转头,看见她懒洋洋地倚在洗手间门框上,左手漫不经心地数着右手腕上缠绕的佛珠串。
那串佛珠很长,深棕色的珠子绕了半条小臂,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她还是那副没正形的样子。
马尾辫松松散散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衬衫领口解开了最上面一颗扣子。
露出一点锁骨,站姿歪歪斜斜地靠着门框,活像株没长骨头的菟丝子。
陈默太熟悉她这副德性了。
这丫头从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站着总要找个东西倚着,坐着必定翘着二郎腿。
偏生眼神里总带着股说不清的野气,让人不敢真把她当菟丝子看。
佛珠相撞的清脆声响中,丁浅冲他挑了挑眉:
接着说啊,我听着呢。
陈默的狠话卡在了喉咙。
她手里佛珠突然一响,丁浅站直了身子。
不说了?
陈默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凌寒病床后缩了半步,手忙脚乱地扯了扯凌寒的衣领。
活像只遇到天敌的兔子,声音都带了点发虚:
“凌、凌寒,你看她……”
凌寒靠在床头,看着眼前这幕,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拍了拍陈默的手背,对丁浅说:
“他就是急坏了,胡说八道呢。”
丁浅没看他,目光还落在陈默身上,慢悠悠地晃了晃手腕,佛珠又发出一串轻响。
“默默宝贝,多管闲事的账,现在算算?
她脸上挂着笑,眼神一寸寸扫过面前的两个男人。
凌寒,这个曾经将她平静人生撕得粉碎的男人,此刻正用那双她最熟悉的眼睛注视着她。
而陈默,这个通风报信的麻烦精,此刻正攥着凌寒的衣服,警惕的看着她。
两人的模样像根刺,突然扎进丁浅心里。
她原本只是想逗逗陈默,可手腕却忽然开始发烫,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爬上来,像有团火在骨头缝里烧。
凌母说她是灾星,陈默说她害了凌寒——所有人都只会把错算在她头上,可明明她也是受害者。
一天内苦苦被压抑的情绪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爆发了。
熟悉的灼热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像有团火在骨头缝里烧。
那些被压抑的画面突然疯了似的涌进脑海:
晚宴上陈默的通风报信。
凌寒采访中的挑衅。
贺沉阴鸷的眼神。
阿桑心脏喷出的温热血液。
还有那些不得不提前收网的部署,被破坏的计划。
所有的烦躁和暴戾像毒蛇般缠上心脏,越收越紧。
“呵……”
一声极轻的笑突然从她喉咙里滚出来,又轻又冷。
凌寒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陈默也忘了躲,两人同时愣住。
这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藏不住的戾气,完全不像平日里的丁浅。
他们看见丁浅微微偏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像是在跟空气里的谁对话。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种旁人听不懂的拉锯感:
“宝贝,他们是谁啊?”
“关你屁事?”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啧,真粗鲁。”
那道虚无的声音仿佛在笑,“我认识他们哦——还没被抛弃够?还没被那些人骚扰够?”
“你走开。”
丁浅的指尖猛地攥紧佛珠,珠子相撞发出急促的脆响。
“凭什么?”
那声音黏了上来,带着点阴恻恻的蛊惑,“我可不想再死一次了!”
“真稀罕,你还怕死。”
“笑话,谁不怕死?”
那声音顿了顿,语气变得像毒蛇吐信。
“宝贝,一棍子下去,解决掉这两个碍事的,你以后的日子不就舒服了?”
“走、开!”
丁浅的肩膀开始发颤,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凌寒和陈默僵在原地,惊恐地看着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那些对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头皮发麻。
凌寒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突然想起之前的监控视频。
那天她也是这样偏着头,像是在跟身边人说话,嘴里轻轻吐出一句:
“你来了?”
当时他只当是自己没看清,以为旁边站了人。
谁来了?
那个“你”,和现在这个跟她对话的“东西”,是同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