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凌寒说过“我只是凌寒”后,丁浅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决定不再去琢磨他家里人的态度。
退一万步说,他家里人于她而言,不就是些不相干的陌生人吗?
爱怎么看怎么看,管不着。
至于日后真要面对什么,那就等日后再说,眼下先过好自己的日子。
两人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白天各自上课,晚上回同一个公寓。
只是在她的坚持下,每天早上都由阿强开车,先送凌寒去学校,再绕路送她。
凌寒也没坚持,顺着她的意来了。
到了傍晚下课后,她便自己打辆车回家。
当然,最开始那几天,她偶尔还是会犯“老毛病”去翻后墙。
可奇怪的是,每次她都会遇见墙根下站着的凌寒。
他从不说话,就那么抱着胳膊,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再伸手稳稳地接她下来,然后转身往公寓走,全程没一句责备,却让她莫名觉得心虚。
次数多了,她也就老实了,再也没碰过那后墙,乖乖等着出租车到门口。
她不知道的是,每天下午下课后,凌寒总会先在墙边静静等上一阵子。
他算准了她那点爱走“捷径”的小性子,所以才用这种沉默的方式“守株待兔”,所以她每次翻墙的时候,都会遇到他。
看着她终于养成乖乖打车的习惯,某天晚上吃饭时,凌寒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最近倒是没见你翻墙了。”
丁浅夹菜的手顿了顿,含糊道:“那不是怕摔着嘛。”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藏着点笑意,没再追问,只是往她碗里多夹了块排骨:“快吃吧,凉了不好吃。”
自从三叔被抓了之后,凌氏的旁枝安份了不少,时间就无惊无险的来到平安夜那天。
下课后,丁浅正低头往书包里塞课本,忽然感觉身边站了个人。
她抬头,就见班里一个男生红着脸,手里捏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扭扭捏捏地递到她面前。
“丁同学,平安夜快乐。”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哦——”的起哄声,调子拖得老长。
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阵仗,一瞬间脑子有点卡壳。
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你谁啊?”
——毕竟同班大半年,除了玩的好的几个,她连半数同学的名字都记不全,特别是班里的男生,她大多数都没有去留意。
这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想起平日里凌寒处理这类事时,总是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她定了定神,开口道:“同学,不用了,谢谢你。”
“就一点心意,不值钱的。”男生把礼盒往前递了递,脸颊更红了。
“真的不用……”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凌寒”两个字。
“同学真不用了,我接个电话。”她侧身避开礼盒,指尖划开了接听键。
大概是她平时在班里总安安静静看书,连声音都是软软的,给人一种温和好说话的印象,此刻的拒绝在男生看来,反倒像是不好意思。
他趁她低头接电话的空档,把礼盒往她桌上一放,丢下句“拿着”,转身就往教室外跑。
“你……”丁浅抬头时,男生早就没影了。
她对着空荡荡的门口皱了皱眉,接起电话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暗恨自己刚才不够干脆。
“怎么了?”话筒那边传来凌寒的声音。
她回过神,连忙说:“没什么,少爷找我有事吗?”
“你可以走了吗?我和阿强在你校门口等你。”
“哦好,那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挂掉电话,丁浅看着桌上那个包装花哨的礼盒,犹豫了几秒,还是伸手拎了起来。
心里盘算着明天找机会还给那个男生,省得惹麻烦。
她背着书包走出教室,走廊里三三两两的同学都在讨论晚上的平安夜活动,喧闹声里,她捏着礼盒的手指紧了紧,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走到校门口,丁浅一眼就看到了凌寒。
他正笔挺地站在车旁,黑色大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侧脸线条利落分明,在来往的人群里格外惹眼。
旁边路过的几个女生正小声议论:
“这不是隔壁学校金融系的校草凌寒吗?真人比照片还帅!”
“平安夜特意来校门口等,肯定是在等女朋友吧?”
“呜呜呜这画面也太甜了,我先磕为敬!”
…….
他恍若未闻,目光稳稳落在跑来的丁浅身上,等她到了跟前,才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书包:“跑什么?慢点,脚下不看着路?”
“这不是怕你们等久了嘛。”
他扫了眼她手里的盒子,没多问,只是拉开后座的车门:“上车吧,外面冷。”
丁浅弯腰坐进车里,看着他绕到另一边的身影,耳朵莫名有点发烫。
刚才那些女生的话像小石子,在心里荡开圈浅浅的涟漪,他这样的人,站在哪里都像焦点,可他的目光,却只落在自己身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用力按了下去。
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想什么呢?臭不要脸的。
阿强坐在驾驶座上,从后视镜里瞅见丁浅手里的东西:“妹,收到平安夜礼物啦?”
丁浅脸一热,含糊道:“同学送的,明天得还回去。”
凌寒坐进后座,闻言掀了掀眼皮,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给你,平安夜,吃个苹果。”
丁浅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巴掌大的苹果,用透明塑料袋装着,上面还系了个红色的蝴蝶结。
“你也信这个?”
“不信,但你可以拿着玩。”他目视前方,语气自然,“总比收别人的强。”
丁浅被他这话堵得没脾气,嘟囔了句:“唉,我也不想收的。”
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对了,今天怎么突然来接我?”
凌寒靠着椅背,说:“晚上有家族聚餐,你想去吗?”
丁浅闻言,眉头瞬间皱紧:“我可以不去吗?”
那种一堆人端着架子虚与委蛇的场合,想想都觉得累。
“当然可以啊!”凌寒没勉强,转头对前排的阿强说,“阿强,先送她回公寓。”
阿强应了声,发动车子往公寓的方向开。
“少爷,”丁浅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里带了点担忧,“三房的人会来吗?”
“会。”
“那你会有危险吗?”
“不会,何况还有阿强和凌叔在。”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呢?他差点死了,她被捅了个对穿。
不等凌寒回应,阿强就在前面抢着说:“妹,你放心!今晚我指定寸步不离守着少爷,苍蝇都别想靠近他半分!”
丁浅:“……..”
凌寒看了她一眼,语气放缓了些:“我自己也会注意的,别担心。”
“在宿舍住的时候,你也说你会小心,结果呢?”
他又差点凉了。
丁浅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火药味,连她自己都纳闷,今天怎么就忍不住想呛他两句。
凌寒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了点探究:“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她别过脸看向窗外,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就是有点烦。”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个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礼盒,声音闷闷的:“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只想好好的读书。”
班里男生的示好、家族聚餐的牵扯、还有他那些总让她猜不透的态度……这些事像线头一样缠在一起,让她心里乱糟糟的。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凌寒没再追问,只是说:“不想应付的事,不用勉强自己。读书重要,顺心更重要。”
“哦。”
阿强识趣地没说话,悄悄踩了脚油门。
快到公寓楼下时,凌寒忽然开口:“那个礼盒,不想要就扔了。”
丁浅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他靠着后座,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柔和。
“扔了?那他要是以为我接受了呢?那多不好啊?”
她总觉得这样不太妥当。
“那丁大小姐就渣给他看呗,”凌寒忽然勾了勾唇角,语气带着点促狭的调侃,“你以前‘渣’我的时候,可是明明白白的。”
“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渣你了?”
“嗬,不承认?”他挑眉,“让讲题就把人堵着,讲完后像躲瘟疫一样,话都不让人多说一句。”
丁浅愣住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脸颊不由得有点发烫。
车到楼下,她下车后,跟他们道了别,转身就把那个礼盒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凌寒看着她干脆利落的动作,嘴角弯了弯。
他突然从车里探出头:“丁大小姐,我给你的那个可不能扔啊。”
丁浅回头,扬了扬手里的苹果,笑了:“少爷给的,怎么能扔呢?”
“算你识相。”
“你小心点,早点回来。”
“嗯,上去吧。”凌寒应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示意阿强开车,“走吧。”
今天看到她手里那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时,凌寒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一直觉得,丁浅就像藏在巷尾的璞玉,只有他知道那份未经打磨的鲜活与珍贵。
可直到此刻才猛然惊醒——她这么好,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怎么会只有他一个人看见?
之前总想着慢慢来,怕吓着她,怕唐突了这份难得的亲近。
可看着那个礼盒时,一个念头疯狂窜出来:
万一她没察觉自己的心意呢?万一有人比他更直接、更勇敢呢?万一……她被别人抢走了呢?
不行。
这个念头像警钟在脑子里炸开,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套“慢慢来”的策略简直荒唐。
或许该调整一下了,该让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心意了。
可具体该怎么调整,是找个机会说清楚,还是用更明显的行动让她明白?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些纷乱的想法理出个头绪。
这场他本以为能从容应对的家族宴席,终究还是出事了。
所有关于“调整策略”的念头,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