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袖子里那本破册子还在抖,像揣了只快没电的震动马达。
寒星站我旁边,喘得跟刚跑完三界马拉松似的。她没说话,但手指头一直抠着腰间的星盘碎片,抠得指节发白。我知道她在等——等天地塌个角,雷劈几道,好证明刚才那八个字真把天命钉穿了。
可啥也没发生。
连灰都不扬,风都不刮,仿佛三界集体装死。
这就对了。
越是这种安静,越说明底下有东西在动。就像你往服务器里插了根U盘,系统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后台已经炸成烟花大会。
我低头看了眼掌心,刚才写“狗”字的地方,皮肤底下隐隐浮出一道暗红纹路,转瞬即逝。不是伤,是规则反噬的残影。天命被改,但它记得谁动的手。
“主子。”寒星忽然抬手,指向东边荒漠,“冥河令在颤。”
我眼皮一跳。
那艘破船平时除了收魂、骂街、敲人脑壳要钱,从不主动示警。它要是抖了,说明不是小事,是有人在动因果的大动脉。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焦土尽头的地脉正微微起伏,像有东西在地下呼吸。上一章那个封印图腾消失的位置,此刻裂开了一道极细的缝,幽蓝的光从里头渗出来,像是冥河的血渗进了大地。
但这光不对劲。
我往前走了两步,折扇轻轻一划,指尖掠过空气。就在那一瞬,我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到了某一页——**“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半秒延迟。
我趁这空档踏进裂缝边缘,鞋底踩实。地是硬的,不是幻境。但那幽光一碰我的影子就缩回去,跟怕人似的。
“不是冥河。”我说,“是它的影子。”
寒星皱眉:“影子也能流血?”
我没答。弯腰摸了摸岩壁,指尖蹭到一行刻痕。篆体,带着骨雕的棱角,和天律殿后墙那些禁碑一个路数。
“混沌初开时,天墓现……”
后面没了,像是被人硬生生凿断。
寒星凑过来念了一遍,小声嘀咕:“天墓?听着像团购失败后的坟头套餐。”
我轻笑一声:“说不定真是。”
三千年前我就听说过,天墓不是埋人的,是埋‘规则’的。当天道出bug,没法修又不能删,就把它塞进天墓,封存起来。久而久之,那里成了所有失效法则的垃圾场。
而现在,这地方醒了。
我折扇尖抵住岩层接缝,手腕一转,借力下压。动作看似随意,实则卡在“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的时间缝隙里。这一撬,等于钻了天地运行的空子。
轰——
整片岩壁炸开,黑雾喷涌而出,带着一股陈年纸张烧焦的味道。裂缝深处不见底,幽光浮动,隐约能听见水声,却又不像冥河的流动,更像某种机械齿轮在缓慢咬合。
寒星往后退了半步,血契在锁骨下泛起微烫。她没喊疼,但呼吸重了一拍。
“别靠太近。”我把她往后一推,“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话音未落,黑雾中突然卷起一阵涡流,中心浮现一道虚影,像是一只纸鹤的轮廓,残破不堪,翅膀缺了一半。
我反手翻开手册,默念七字。
**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就是现在。
折扇横拍而出,扇面撞上虚影,发出一声脆响,像是敲碎了玻璃。那只纸鹤猛地一震,从幻象中跌出实体,啪地摔在地上,只剩半边身子还完整。
寒星反应比我还快,扑上去一把捞住。
纸鹤爪子里攥着一块青铜碎片,纹路熟悉得很——星盘的零件,而且是核心阵眼那一块。边缘烧焦,像是被高温强行剥离。
她刚要把碎片拿出来,忽然一顿。
纸鹤右翅内侧,浮现出一枚暗红印记:九曲蛇环缠着骷髅头,线条阴柔却透着恶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渊主的记号。”她抬头看我,眼神沉了下去,“他来过。”
我蹲下身,用扇尖挑起纸鹤残躯。这玩意儿不是普通的传信工具,是冥河令的衍生品,只有在重大因果扰动时才会自动生成。它本该飞向渡魂舟报信,却被中途截下,还被打上了敌方标记。
说明两点:
一,天墓开启的消息已经泄露。
二,渊主不仅知道,还抢先一步动了手。
我捏起那块星盘碎片,指腹摩挲表面焦痕。这烧灼的痕迹不对,不是高温,也不是雷火,倒像是某种腐蚀性极强的毒液,慢火熬出来的。
“他想用这碎片做什么?”寒星问。
“不是想做什么。”我盯着碎片中心那个微型符阵,“是已经在做了。”
这碎片不是随便掉的,是故意留下的线索,甚至是陷阱。但问题在于——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这里?
我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忽然一热,自动翻到一页空白处。墨迹缓缓浮现:
**“警告:检测到异常时间褶皱,源头位于天律殿旧址下方三百丈。”**
我眯起眼。
天律殿早就塌了,可它的地基还在。而三百丈之下,正是传说中通往天墓的唯一入口——当年我亲手封的。
“走。”我站起身,把碎片塞进袖中,折扇一收,“回阁。”
寒星捡起纸鹤,犹豫了一下:“这东西还能用吗?”
“不能用的东西,他不会特意留下。”我看了她一眼,“带回去,让那块破铜烂铁自己读。”
她说的也是。星盘虽然呆,但对同类气息敏感。这块碎片既然来自它本体,说不定能激起点啥。
我们转身离开裂口,身后黑雾缓缓合拢,那道“天墓现”三个字被沙土掩埋,像是从未存在过。
云海裂痕就在前方,玄冥阁藏在最深处。我走得不急,但每一步都踩在规则间隙里,避开可能的监视节点。寒星跟在我侧后方,手里攥着纸鹤,指节有点发青。
快到云海入口时,她忽然开口:“主子。”
“嗯。”
“你说……渊主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立那个誓?”
我没回头:“他知道的从来就不止这个。”
“那他还敢动手?”
“因为他不怕。”我停下脚步,抬起折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他怕的是——我不动手。”
她愣了下,随即咧嘴一笑:“所以你是饵,他是鱼?”
“不。”我收回扇子,迈入云海,“我是钓鱼的,但他以为自己是渔夫。”
风卷起她的红绳,扫过我的袖角。远处,玄冥阁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袖中碎片贴着皮肤,微微发烫。
像一颗还没引爆的雷。
我们踏入阁门时,星盘突然嗡了一声,篆文闪了一下,变成两个字: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