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言进来之后,气喘吁吁的方先正,和一脸担忧的清香也步入祠堂。
一看周围的目光都在方言身上,方先正微微摇头,阻拦了清香想要上前帮忙的脚步。
“我了解他,这件事让他自己解决!你能通知他,让他赶回来,就已经够了!”
清香担忧的看着方言,最终只能淡淡的点头,跟随方先正退至一旁。
方言折扇轻摇,闲庭信步般走至祠堂中央,仿佛周围的目光,不过是拂面的微风。
他步履从容,衣袂微动。
明明年纪最轻,辈分最低,此刻却俨然成为了整个祠堂的绝对核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随他的脚步,心跳也仿佛被那折扇摇晃的节奏所牵引。
太爷爷方道成拄着拐杖的手微微收紧,浑浊的老眼锐利地盯在方言身上,心脏在砰砰直跳。
像!太像了!
这种威压,仿佛让他回到了三十年前!三十年前自己方家被判罚的那天。
那位知府大人,当初就是这般!
他活了大半辈子,历经风雨,见过不少人物,却第一次在一个重孙辈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这种压力。
这非刻意释放的威严,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从容与自信。
方承祖的脸色瞬间变得寡白。
他和方言相处最久,也最了解他的性格。
方言平日里看着懒散松懈,但是只要认真起来,那么翻云覆雨只在顷刻之间。
他环望四周,只见族人眼中尽是隐隐躁动和热切。
他便知道,方言只用了一首诗和两句话,就已经控制住了全场!
不行!绝对不行!要是按照这样的节奏走下去!
他和爹还有方承鑫的心血,就会付之东流!
这苦心筹划的“断亲保嫡”之计,断然不能半途而废!
“方言!”方承祖猛地踏前一步,须发皆张,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此乃方氏宗祠,正在商议族中大事!你一个晚辈,安敢在此放肆?还不速速退下!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他试图用辈分和族规将方言压下去。
然而,方言闻言,却是“唰”地一声合上折扇,不怒反笑。
“身份?哈哈哈!族规?哈哈哈哈......”
那笑声清越却嚣张,仿佛这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祠堂内的所有人,都听的真切!听的明白!
方言目光坦然,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看向方承祖:“晚辈?大爷爷,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晚辈……”
他话音一顿,折扇“啪”地一下敲在掌心,惊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震!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那你可知,如今方家村,有多少人在我们方记底下做工?”
“又有多少人靠着我们江陵商会养家糊口?”
“我方言的意志,足以决定方家村是吃肉还是喝粥!”
“就以我现在的身份!难道还不足够站在祠堂中央和你们对话吗?”
他将此话说完,便用锐利的目光扫向四周。
四周所有被他盯上的族人,都纷纷低下头颅表示臣服!
眼见众人没有异议!方言目光如电!猛的射向方承祖!语气之中尽是冰寒。
“我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个老帮菜!居然好心的请我们父子去江陵城潇洒!”
“原来是这调虎离山之计!”
“你这老帮菜莫非是糊涂了不成!玩计谋!我方言可是斗倒五品通知的!!”
“这方氏族会!没有我!就开不成!”
他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激起了层层热浪。
刚刚那些被方承祖搞的意难平的族人,此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虽然方言骂方承祖老帮菜,但是他的心却是好的!志向和他们一致的。
都是为了保下方承祖。
“言哥儿说得对啊!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他商量?”
“言哥是我们方家现在最大的功臣!凭什么开会不叫他!言哥的话,就是我们的话!”
“承祖大伯是咱们方家的功臣,凭什么要除族?”
“就是!我们不同意!”
“支持言哥儿!”
所有的人,都无形的向方言那边靠拢,表示着自己的态度。
他们团团围在方言身边,眼神坚定,兴致高涨!
他们信服方言,依赖方言,更是相信方言能够在族长的压迫下保下方承祖!
方承祖是好人!他不该被除族除嫡!哪怕他不能生孩子!
除嫡那也是等他死后才能决定的事情!
他活着,就必须是方家的嫡长子!是方家的族人!
看着那意志坚定的族人,以及方言那嚣张无比,掌控全场的模样。
方承祖脸色灰白的跌坐回椅子上。
他太了解方言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经没了翻盘的余地!
大势在方言那边!他们输了!
输得他对族人太好!输得方言声望太高!输得一败涂地!
看着大哥跌回座位,一旁的方承鑫再也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
他缓步走至中央,满含泪水的看着站在对面的族亲,以及即将冠礼的孙子。
“狗蛋!你……你怎么跟你大爷爷说话的!我们这都是为了你们父子两人好!你小孩子家懂什么,还不快退下!”
“为了我好?”方言看向自己的亲爷爷,眼神里没有半分退缩,只有深深的失望。
“爷爷!我马上十六了!其他家这个年龄的人,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难道在你们眼中,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稚童吗?”
方承薪被孙子那锐利的目光看得心头发虚,嘴唇哆嗦着,却无法反驳。
他看向身旁的老大哥方承祖,又看向上首泪眼婆娑的父母,最终,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事到如今,想瞒是瞒不住了!再这样继续下去,将会前功尽弃!
只有将族人重新争取回来,重新说服他们!他们才有机会战胜方言。
他深深地看了方承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奈,痛苦,与决绝。
然后深吸一口气,用着嘶哑的声音,对着方言身边的族人喊道。
“如今先正和言哥儿科举在即,柳公断言,他们皆有进士之才!我方家崛起在望!”
“而大哥三十年前替父定罪!充军边关!虽然当年判决写的清白,不会影响后辈科举。”
“但是这层过往,始终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朝堂之上,人心险恶!”
“将来若是有政敌,拿大哥这段过往做文章,攻击先正和言哥儿身世有瑕,家风不正!”
“那么他们的官途,就一定会受影响!甚至会被整的锒铛入狱!”
“唯有断亲!唯有将大哥开除族谱,公告乡里,与他划清界限!才能绝了后患!”
“这件事!是大哥亲口对我提议的!”
“这是为了保全方言和先正,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方家所有后世子孙的青云之路!”
“你们说!这件事!他该不该做!值不值做?!”
方承薪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祠堂内外,瞬间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