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刚蒙蒙亮,方承祖就习惯性的早起。
几十年的军旅生涯已经让他养成了这个习惯。
清晨的空气洗涤着他的肺部,他不自觉的张开双手享受着这片刻宁静。
忽然,他隔壁不远处方言家那破败的院墙根下,溜出两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高的那个是方言,缩着脖子,活像只偷油的老鼠;稍矮一头跟在后面的,可不就是方先公家里的铁蛋吗?
只见方言压着嗓子,声音在清冷的空气里格外清晰:“铁蛋,你出来的时候,真没被你娘发现?”
铁蛋把胸脯拍得邦邦响,小脸上满是“言哥你放心”的豪气:“言放心!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了,这点事还怕我拖后腿吗?!”那神情,仿佛刚完成了一次敌后渗透。
眼见铁蛋如此信誓旦旦,方言的心也安了下来。
方言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走!带路!上次你说的那个地方你还记得吧?”
铁蛋连忙点头。
两个身影立刻猫着腰,做贼似的,一溜烟就往后山那片林子钻,专业的如同一对窃贼。
方承祖看得眉头直跳。
这俩小子,大清早鬼鬼祟祟上山,这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他摇摇头,正琢磨着,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铁蛋!铁蛋!你这死孩子跑哪儿去了?!”
王氏头发都没梳利索,趿拉着鞋,风风火火地从家里冲了出来,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一眼瞅见站在院门口的方承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大伯!您起得早,可瞧见我家那讨债鬼了没?一睁眼人就没影儿了!”
方承祖抬手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实话实说:“刚瞅见,跟方言那小子一块儿,往后山去了。溜的跟着贼似的。”
“方言?!”
王氏一听这名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陡然拔高八度。
“又是这个天杀的败家精!祸害完自个儿家还不够,又来勾搭我家铁蛋!这挨千刀的,是存心要绝我五房的根儿啊!”
她气得直跺脚,唾沫星子横飞:“我家铁蛋多老实一孩子!要是被他带得也学那不着四六砸锅卖铁的心思,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那不是害我全家吗?!这孽障!挨雷劈的玩意儿!”
骂完之后,却是没见她急冲冲往深山去找。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的往家中方向走去。丝毫没有一丝孩子走丢的担心。
这也是没办法,时间长了,她早就免疫了。
她家的铁蛋,和方言的关系那是好的如同穿一条裤子般。棍子都打断好几根了。铁蛋就是不愿意和方言断绝关系。
每次打完之后,第二天他还要苦着脸去找方言。这感情,简直就是情比金坚的真实写照。
每次他们出去玩,铁蛋都会和方言在天黑回来。在安全方面,她是放一百个心的。
毕竟两人勾勾搭搭在一起已经不是几天的事情了。她早就习惯了。
方承祖被她这一阵操作搞得有些蒙。
前面不是还要喊打喊杀的吗?怎么后面就那么安心的回去了?
孩子不去找了?
“方言这小子在村里名声这么差?”他低声自语,眉头拧成了一团。
据他所见,在武昌城城门外,方言维护父亲骂赵成的模样,他可是亲眼所见。
那诡辩能力,以及对他精打细算的讨价还价,怎么可能是败家子?
“莫非有什么误解?”
方承祖摩挲着下巴那道狰狞的旧疤,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摇摇头,把这纷乱的思绪暂时甩开。
刚回来,家里一堆事,床还没睡热乎呢,哪有闲工夫琢磨毛头小子的是非。
眼下要紧的,是找个营生。
从军中退下来后,他就带着归乡的兄弟们沿路买卖。
一路回来已经积蓄了不少的家产。
可是这坐吃山空也不算个事啊。
既然落叶归根,就要把这根给扎下来。
想要扎根,就要找一个营生养活自己,毕竟啃老那七十多的爹娘,他干不出来那畜生事。
太丢分了。他都五十的人了!
他转身回屋,利落地收拾出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些银两和沿路收到的一些物品。
又从后院牵出他那匹在军中退役的老伙计战马,准备找一个板车套上。
他得在村里逛逛,能不能在村里找一些东西去县城里卖卖。顺便看看县城里的行情,有什么经商的机会。
而此刻的后山深处,方言和铁蛋正趴在一棵几人合抱的老树下,仰着头,眼睛瞪得溜圆。
铁蛋骄傲的挺着胸膛,邀功似的看着方言。
“言哥!我没骗你吧!这里确实有一个蜂窝!还很大咧!”
方言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只见那粗壮的枝桠间,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巨大蜂巢牢牢盘踞着!
无数黄黑相间的野蜂如同密集的工蚁,正嗡嗡嗡地围绕着蜂巢出入口忙碌地飞进飞出,在清晨稀薄的阳光下,翅膀扇动间折射出点点金光,那繁忙的景象,看得人头皮发麻!
“卧槽……”
方言下意识地爆了句粗口,眼睛瞬间放出狼一样的绿光。
“这么大!这得有多少蜜啊?!”
他脑子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蜂蜜!纯天然野蜂蜜!这玩意儿在古代绝对是奢侈品中!大户人家调羹做点心、贵妇养颜润喉、甚至药铺里配药都少不了它!城里那些糕点铺子、药铺掌柜见了,还不得抢破头?
这么大一窝,品质看着就顶级!
这要是全弄下来,拿到县城去卖,最少得值好几两银子。
有了这些银子,他那徭役钱岂不是就完成了大半?
“发了!这他娘的是要发啊!”
方言兴奋地一拍铁蛋的肩膀,小脸上尽是兴奋!
铁蛋被他拍得一趔趄,看着那嗡嗡作响、令人望而生畏的蜂巢,又看看言哥那放光的眼睛,咽了口唾沫:“言哥…那咱咋弄下来啊?”
那密密麻麻的野蜂,看着可不像好惹的主儿。
在以往,他可没少听过有人为了采蜜,被蜜蜂蛰死的消息。
这么大的蜂窝,里面的蜜蜂够蛰死他们两个小屁孩好几回了吧?
方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对啊!不是专业的人,搞这东西还真有点危险。
该怎么不受伤的弄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