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陈瑾仿佛背后长眼,猛地侧头躲开要害,钢管带着风声擦过他的太阳穴,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同时,他反手抓住黄毛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腕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黄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抱着手腕倒地。
但这一下也让陈瑾露出了破绽,带头壮汉的短棍再次重重砸在他的左臂上!
“呃……”陈瑾发出一声痛苦的吸气,左臂瞬间软软垂下,显然伤得不轻。
他脸色苍白,冷汗浸湿了额发,却依旧靠着墙壁,用身体挡在裴欢前面。
他眼神依旧凶狠地瞪着剩下的人,像一头濒死也不肯倒下的困兽。
花臂壮汉几人也被他的狠劲震慑住了,一时竟都不敢再上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妈的!警察来了!快走!”花臂壮汉脸色一变,狠狠瞪了陈瑾和裴欢一眼,带着还能动的手下,搀扶起断腕的黄毛,狼狈地钻进错综复杂的小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废弃的胡同里,只剩下陈瑾粗重的喘息声和弥漫的血腥味。
危机解除,他强撑的那口气一松,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
裴欢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神色担忧。
“陈瑾!”
陈瑾靠在她身上,大半的重量压了过来。
他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碎发几乎黏在伤口。
左臂无力地垂着,脸上甚至没有血色,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裴欢。
“你……没事吧?”他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我没事。”
裴欢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看着他额角的血和明显骨折的手臂,心里满是酸胀。
她伸手,想碰碰他额角的伤,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纤指小心翼翼地替他撩开碎发,她还是忍不住问:“疼不疼?”
陈瑾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颤抖,还有她眼底那抹清晰的心疼。
他扯了扯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却因为牵动伤口而皱紧了眉。
“裴欢……”他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依赖,像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犬,“好疼啊……浑身都疼……”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因为担忧而紧抿的唇瓣,心跳如擂鼓,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明晃晃的渴望:
“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就一下……亲一下,可能……就不那么疼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刺目的红蓝光已经能隐约透过巷口映进来。
破败的废墟中,少年浑身是伤,脆弱又执拗地讨要着一个亲吻。
裴欢看着他眼底的希冀,听着他带着痛楚的喘息,一直紧绷的理智之弦,在这一刻,“啪”地一声断了。
她没有说话。
而是微微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将自己微凉的唇,轻轻印在了他沾着血迹和灰尘的额头上。
轻柔,珍重,一触即分。
陈瑾整个人彻底僵住,感受着额头上那转瞬即逝却无比清晰的柔软触感,大脑一片空白,连疼痛都仿佛被瞬间麻痹。
裴欢迅速退开,脸上恢复了些许冷静,只是耳垂红得滴血。
她扶稳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说话了,保存体力。救护车马上就到。”
陈瑾呆呆地看着她,过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
一股狂喜从他的心脏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忘了骨折的手臂,忘了额角的刺痛,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而柔软。
他看着她故作镇定却掩不住羞赧的侧脸,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尽管笑声牵扯着伤口,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可眼底的笑意和满足,却浓得化不开。
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终于在巷口停下,脚步声纷至沓来。
光影交织的废墟中,受伤的少年靠着少女,虽然狼狈,眼底却盛满了星光。
一位年长的警察率先赶到他们身边,目光地扫过现场的打斗痕迹和陈瑾的伤势,语气带着一丝歉意和解释。
“抱歉,来得慢了点儿!这老城区路又窄又乱,好多地方导航都不准,绕了点弯路。多亏之前有人报警时特别说明了具体位置和路况,不然找到这儿还得费更多工夫。”
他说话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虽然狼狈却依旧镇定的裴欢。
裴欢闻言,眼神微动,却没有回应。
毕竟再晚一点,她和陈瑾就该交代在这了。
刚接收到系统对陈瑾的伤势检测,她立即对医护人员道:“他左臂可能骨折,额角有撕裂伤,需要立刻处理。”
医护人员迅速上前,小心地检查陈瑾的伤势,准备进行初步固定和抬上担架。
裴欢在配合医护人员的同时,转向那位年长的警察,语气清晰而冷静地道:“警察先生,刚才冲突的过程,我随身携带的设备进行了录音和部分录像。可以明确证明,对方是蓄意围堵并实施暴力,为首那个脸上满臂纹身的壮汉,是受指使前来,目标就是我和我同学。”
她从外套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口袋里,取出一个比U盘稍大一点的微型录音设备,递给警察。
“这是原始记录。他们并非临时起意的冲突,而是有预谋的故意伤害。我怀疑这与我们正在协助调查的一起案件有关。”
警察接过设备,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他看了一眼伤势不轻却仍强撑着意识、目光始终落在裴欢身上的陈瑾,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临危不乱、条理清晰的少女,心中已有判断。
“好,证据我们收下了。你放心,同学,我们会立刻展开调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违法犯罪分子。”
他郑重承诺,随即示意旁边的同事,“叫技术组的同事过来一下,先固定现场证据,重点排查周边可能遗留的线索和监控。”
救护车一路呼啸,将陈瑾送往最近的市二院。
急诊室里,医生迅速为他处理了额角的伤口,确认了左臂尺骨骨折,需要进行复位固定。
整个过程,陈瑾疼得额头冷汗涔涔,却紧咬着牙关没哼一声,目光始终追随着陪在旁边的裴欢。
直到他被送入单人病房,手臂被打上石膏悬挂固定,额角贴着纱布,输上消炎和止痛的药物,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那强撑的镇定才缓缓褪去。
陈瑾流露出属于伤者的虚弱,以及眼底深处难以释怀的担忧和后怕。
窗外的天光已去,夜幕将临。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味道,安静得能听到点滴液滴落的声音,以及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陈瑾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他看着坐在床边的裴欢。
她低垂着眼睫,正在用棉签蘸着温水,小心地擦拭他另一只没受伤的手上沾到的灰尘和干涸的血迹。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裴欢。”他哑声开口,打破了寂静。
“嗯?”裴欢没有抬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为什么?”陈瑾的声音带着不解和心疼,“你明明……可以不用亲自去的。”
他顿了顿,黑沉沉的眼睛紧紧锁住她:“为什么要以身入局?万一……万一我来晚了,或者他们人更多……”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恐惧清晰地写在眼底。
裴欢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