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是在一场跨国视频会议的中场休息时,接到心腹紧急消息的。
他优雅地端起咖啡杯,刚抿了一口,平板电脑上弹出的加密信息就让他的动作顿在了半空。
屏幕上,是袁艾事件的全网热搜截图,以及裴欢工作室那份证据确凿的声明概要。
“蠢货。”
冰冷的两个字从他唇间吐出,没有一丝波澜,却让站在一旁的助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陈钰放下咖啡杯,指尖在光滑的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精密仪器般的冷静,仿佛在评估一件已经报废的工具还能榨取多少剩余价值。
“我们的人撤干净了吗?”他问,声音平稳低沉。
“干净了。”助理立刻回答,“与袁艾的所有间接联系都已切断,资金流向经过三重伪装,指向海外空壳公司。就算袁艾想乱咬,也扯不到我们身上。”
陈钰微微颔首,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袁艾这种沉不住气的棋子,本就该用完即弃,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把自己作死了,还死得如此难看,毫无转圜余地。
“告诉法务部,必要时可以提供帮助,确保袁艾能够闭上嘴。”陈钰淡淡吩咐。
这不是为了救袁艾,而是为了确保自身绝对干净。
“是。”
“另外,”陈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定制西装的袖口,“好久没见我的好哥哥了。”
说完他视线转回电脑,恢复了职业化的语调:“会议继续。”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个需要简单善后的小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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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瑾正蜷在沙发里,剧本摊在膝头,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网络上关于袁艾事件的血雨腥风,他即使刻意回避,也难免瞥见零星片段。
那些恶毒的构陷,虽然被裴欢以绝对强势的姿态粉碎,但仅仅是“曾有人试图用这种方式伤害裴欢”这个认知,就足以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还有顾怀亭力挺裴欢,共同粉碎阴谋。
后怕和羡慕,像是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直到门轻轻被敲响。
“我...我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门开了,裴欢端着一个小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和一碟精致的小点心。
她换了舒适的居家服,卸了妆,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沉静。
“听李编辑说你早饭没吃什么。”她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很自然地在陈瑾身边坐下。
陈瑾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是想要隐藏自己内心的惊惶和那份因她靠近而本能升起的依赖。
他垂下头,浓密的睫毛颤动着,低声说:“我……没事。”
裴欢没有戳穿他显而易见的谎言。
她拿起那杯温热的牛奶,递到他面前:“喝了,会舒服点。”
她的语气不是命令,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关怀。
陈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他小口地喝着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轻微的吞咽声和彼此交错的呼吸。
“害怕了?”裴欢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心湖。
陈瑾身体一僵,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指节泛白。
他张了张嘴,想否认,但最终,还是在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面前,溃不成军。
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他们……他们想用那种方式……伤害你。我……我甚至不能……”
不能保护她。
不能像顾怀亭那样,在戏里与她并肩,在戏外为她而战。
甚至,连待在那个嘈杂的、可能隐藏着无数恶意的片场,都需要她反过来保护自己。
巨大的无力和自卑感再次将他吞没。
袁艾的事件像一面残酷的镜子,照出了他与裴欢世界之间那道看似无法逾越的鸿沟。
裴安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浅琥珀色的眼睛里弥漫的水汽和痛苦,没有立刻安慰。
她伸出手,不是去擦他的眼泪,而是轻轻覆在他紧紧攥着杯子的手上,将他紧绷的手指,一根一根,温柔而坚定地掰开,然后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肌肤相贴的温热,和他掌心微微的湿意,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陈瑾,”她叫他的名字,声音清晰而平稳。
陈瑾抬起朦胧的泪眼,望进她沉静的眼眸。
“首先,那种程度的构陷,伤不到我。”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基于实力的绝对自信,“我能解决,也确实解决了。你不需要为这个担心。”
她顿了顿,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继续道:“其次,你觉得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有壁?觉得你无法融入,甚至是一种拖累?”
陈瑾的睫毛颤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承认这个让他绝望的事实。
“但是陈瑾,”裴欢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的‘不同’,你的这个世界,才成了我最坚实的后盾?”
陈瑾愣住了,茫然地看着她。
“我的世界,”裴欢微微偏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充斥着算计、镜头、伪装和永无止境的喧嚣。”
“每个人都在权衡,都在表演。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一刻是真实的裴欢。”
她的目光转回来,重新落在他脸上,变得专注而温柔:“只有在你这里,陈瑾。只有在你这个安静得有时只剩下呼吸和心跳的世界里,我才能清晰地触摸到‘真实’。”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去他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滴。
“你从来不是拖累,陈瑾。你是我在惊涛骇浪中,唯一可以安心停泊的港湾。是我在面对所有肮脏算计时,能够保持清醒和干净的底气。”
“所以,不要怀疑自己,更不要因为别人的恶,来惩罚我们之间的好。”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袁艾之流,甚至陈钰...都不值一提。”
“你,才是我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部分。明白吗?”
陈瑾呆呆地看着她,浅琥珀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却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被巨大暖流冲击下的动容。
他从未听过如此直白,却又如此精准地击中他所有不安根源的告白。
原来,他并非无用。
他猛地用力,回握住裴欢的手,将她拉向自己,然后紧紧地、用一种近乎嵌入骨血的力度,抱住了她。
他把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汲取着她身上清冽又安心的气息,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明白了。”他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无比清晰和坚定。
裴欢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逐渐平复的颤抖和越来越清晰的依赖。她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后终于找到安全感的孩子。
窗外尘雾迷蒙,室内灯火温然。
陈钰手段老辣,将所有责任推至袁艾那名已被推出来顶罪的助理身上,最终以“袁艾本人并不知情,乃助理擅自做主”为由,勉强保了她免受牢狱之灾。
但经此一事,袁艾名声尽毁,业内再无她立足之地,演艺生涯彻底断送。
时间过得很快,《墨妖》单元的戏份,在一种近乎完美的艺术氛围中顺利杀青。
裴欢的最后一场戏,是墨妖的魂魄在黎明将至时,带着对书生未来的期许与一丝释然,最后消散于判官像中。
当她念完最后一句台词,眼神由具象的眷恋化为空茫的虚无时,整个片场寂静无声,随后爆发出由衷而热烈的掌声。
她不仅仅是在演绎一个角色,她是在完成一场献祭般的艺术呈现。
系统提示也在此时响起: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完成《长夜灯》拍摄!目前积分:】
陈瑾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被鲜花和赞誉包围的裴欢,浅琥珀色的眼眸里盈满了复杂的情感。
有为她成功的骄傲,有对墨妖故事终结的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分离的怅惘。
他知道,《长夜灯》还有其他单元要拍摄,作为总编剧之一,他仍需留在剧组,跟进后续的剧本微调和艺术把控。
而裴欢,在短暂休整后,就要立刻进入李导那部备受期待的文艺片《浮城》剧组——
在拍摄《长夜灯》的中途收到的,也是周晴鼎力推荐的一个邀请。
加上李导出了名的对女演员的演技要求很高,所以一直没有选定。
直到看到裴欢综艺上的表现,也正值《浮世织金》播出,李导非常看好裴欢,这才多方打听要到了联系方式。
那是一部冲奖的作品,但拍摄周期长,取景地非常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