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长洲兑现了承诺。
第二日便打了一头肥硕的野猪,挑了最鲜嫩的肉割下来。
又取了一张上好的鹿皮,一并装进背囊,带着啸风下了山。
他依旧不善言辞,找到阿秀家时,红着脸将东西递过去:“谢谢你做的衣裳,这些……给你。”
阿秀看着他怀里的鲜肉和鹿皮,脸颊微红,连忙推辞:“不用这么客气,不过是做两套衣裳而已。”
“要的,你做得很好看。”
历长洲坚持把东西塞给她,忽然想起怀中的《长春功》抄本,眼睛一亮:“对了,我还有一样东西给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他熬夜抄录的《长春功》。
字迹虽不算工整,却一笔一划清晰可辨。
“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修炼功法,能强身健体,你若有兴趣,便拿去看看。”
历长洲认真道:“我不懂这些,你试试,或许对你有好处。”
阿秀愣住了,看着手中的功法抄本,眼中满是惊喜。
她早就知道历长洲是修士,也羡慕过修士的长生与强健。
如今竟能得到一本修炼功法,这对她而言,不啻于天大的机缘。
“厉公子,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她下意识地想推辞,手指却紧紧攥着布包,舍不得松开。
“不贵重,我已经学会了,抄本留着也没用。”
历长洲摆摆手,语气真挚:“你拿着吧,能强身健体也好。”
见他坚持,阿秀终究没能抵挡住诱惑,红着脸收下了:“那……谢谢厉公子,我一定好好保管。”
自那以后,阿秀便将《长春功》视若珍宝。
每日忙完家务,她都会躲在屋内,借着油灯的微光研读功法。
按照上面的法门尝试打坐吐纳。
她盼着能像历长洲一样,引气入体,哪怕只是强身健体。
也好能多陪他几年,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好。
可修炼之路,从来都不是仅凭努力就能成功。
阿秀没有灵根,即便《长春功》是基础功法,她也始终无法感知到天地间的灵气。
她每日雷打不动地打坐一个时辰,指尖按功法记载的穴位流转。
却始终毫无所获,丹田内一片空寂,连一丝温热感都没有。
她曾悄悄向历长洲请教。
历长洲也耐心地告诉她“要凝神静气,感知灵气”,可她依旧毫无进展。
看着历长洲示范时,周身隐约流转的灵气,阿秀心中既羡慕又失落。
她终于明白,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回报。
仙凡之间,终究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光景。
阿秀的眼角悄悄爬上了细微的纹路,皮肤也不如往日娇嫩。
而站在她面前的历长洲,依旧是那个眉目清俊的少年模样。
岁月似乎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村里的同龄姑娘大多已经嫁人,生儿育女,唯有她还孤身一人。
偶尔有村民打趣她,问她是不是喜欢“厉公子”。
她总是红着脸摇头,心中却泛起酸涩。
她看着镜中自己渐渐褪去青涩的脸庞。
再想起历长洲永恒不变的容颜,终于彻底释然。
他是长生不老的修士,而她是寿元有限的凡人。
即便侥幸修炼有成,也终究追不上他的脚步。
与其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缘分,不如放手,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一日,历长洲又如往常一般带着猎物下山交易。
刚到村口,便看到阿秀站在老槐树下等他。
她穿着一身新做的浅蓝色衣裙,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意,不再有往日的羞涩。
“厉公子。”
阿秀走上前,声音温和:“我今日来,是想跟你告别。”
“告别?”
历长洲愣了愣,有些不解:“你要去哪里?”
“我要搬到杏花镇去,投奔远房亲戚,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阿秀轻轻说道,眼神中没有不舍,只有释然:“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拂,也谢谢你送我的功法和鹿皮。”
历长洲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失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不懂阿秀离开的真正原因,只觉得有些惋惜:“那……一路顺风。”
他转身回到村里的杂货铺,将刚换来的东西放下。
又匆匆返回幽谷,取了那张他珍藏已久的上等狐皮。
这是他去年冬天打到的,皮毛光亮顺滑,是他所有兽皮中最好的一张。
他捧着狐皮回到村口,递给阿秀:“这个给你,路上用得上。”
阿秀看着手中的狐皮,眼眶微微发热,却还是摇了摇头:“厉公子,不用了,你留着换东西吧。”
“拿着吧,我用不上。”
历长洲坚持道,语气带着几分笨拙的真诚。
阿秀终究没有推辞,收下了狐皮,轻轻说了声“谢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村外的大路走去。
背影渐渐消失在远方,没有回头。
历长洲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却依旧不懂这份情绪背后的含义。
他只觉得,那个心灵手巧、会在衣领上绣花纹的姑娘,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啸风蹭了蹭他的裤腿,发出低低的吼声,像是在安慰他。
历长洲回过神,收起情绪,背着猎物走进了村子。
这一日后,他没有再返回幽谷的小屋。
幽谷虽清静,却太过孤单。
他在村里租了一间闲置的小院,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搬了进来。
村民们见他搬来定居,都十分欢迎。
历长洲依旧是每日打猎、修炼。
闲暇时帮村民们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他还是那个不善言辞、质朴纯良的“厉公子”。
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会给他做绣花纹衣裳的姑娘。
小院的篱笆墙下,他种上了从幽谷移栽来的菜种。
啸风依旧趴在一旁晒太阳。
村民们路过时,总会热情地招呼他,给他送些自家的蔬果。
历长洲的生活,依旧平静而规律。
只是清溪村的烟火气,渐渐填满了他原本有些孤单的山居岁月。
而阿秀的离去,就像一阵微风拂过湖面。
泛起短暂的涟漪后,便归于平静。
只在他偶尔看到衣领上的花纹时,才会想起那个羞涩温柔的姑娘。
却始终不懂,她心中曾有过的期盼与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