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下，流云城的轮廓渐渐清晰。
十五年岁月，并未在这座城池上刻下太多痕迹。
楚渊轻轻一拍啸风的脖颈，巨虎低吼一声，在城外山林僻静处落下。
将啸风收回灵兽袋，运转《隐元诀》，周身筑基修士的灵韵敛去，变得朴实无华，如同凡人。
依旧换上那身靛蓝色粗布短褐，缓步向城门走去。
守城的士兵早已换了面孔，慵懒地收了他十文钱的入城费。
清平坊比以往更加繁华，人流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
楚渊步履从容，目光掠过熟悉的店铺，定格在那块“灵韵茶寮”的牌匾上。
铺面经过扩充，囊括了隔壁，显得气派。
店内座无虚席，浓郁的奶香与茶香交织，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
两名眼生的伙计手脚麻利地穿梭招待着客人。
楚渊走入店内，一名伙计立刻迎上前：“客官一位？里边请，有新到的冰萃云雾茶。”
“我找常安、刘福，或者青林、晓风。”
楚渊平和地说道。
伙计微微一怔，看着楚渊朴素的衣着，语气客气：“您找常管事？他平日多在枕流园打理。林掌柜和顾掌柜在后面工坊忙着，您若有要紧事，小的可为您通传。”
“林掌柜？顾掌柜？”
楚渊眉梢微动，心下了然，生意已风生水起。
“不必麻烦，我自去枕流园便是。”
他转身离开茶寮，穿过两条烙印在记忆中的街巷，枕流园熟悉的院门静静伫立。
小五行隔绝阵依然如故，散发着灵力波动。
取出令牌，阵法光幕如水波般荡漾开一道门户。
院内，草木愈发葱茏，比他离开时更显生机。
一个中年人正拿着账本对一株兰草低语，闻声愕然回头。
四目相对。
常安先是愣住，待看清来人的面容，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账本“啪”地一声滑落在地。
他嘴唇哆嗦着，颤声道：“主人？是您吗？”
楚渊看着他鬓角的几缕霜白，心中掠过一丝岁月无情的感慨。
他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轻声道：“常安，好久不见了。”
“真是主人！主人回来了！”
常安有些激动。
目光扫过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庭院：“我不在的这些年，辛苦你们了，这里一切都很好。”
“都是主人留下的根基稳固，我们只是按本分做事。”
常安声音仍带着激动，连忙朝屋内喊道：“刘福！刘福！快出来！主人回来了！”
脚步声匆匆，刘福从屋内快步走出，见到楚渊，猛地呆住，随即脸上涌起激动与欣喜。
三人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常安稍稍平复心绪，开始细细禀报这些年的情况：
“主人，您走后，我们遵照您当年的吩咐。茶寮生意越来越好，三年前盘下隔壁铺子，扩大了门面。青林和晓风如今担着掌柜职责，平日吃住在铺子后院。”
“我和刘福守着这枕流园，核对账目，照看花草。每月茶寮收益，扣除开销、月钱及维持阵法所需，结余灵石存放在您卧室的储物袋里，账册一并存放。”
楚渊微微颔首，他的神识早已探查过卧室。
低阶储物袋安然无恙，里面下品灵石堆积如山，粗略一扫，竟有四万余块，旁边是码放整齐的账册。
十五年，四万灵石。
对于凡人经营、面向炼气期修士与凡人的茶寮而言，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见青林与晓风的心血。
“你们，做得很好。”
楚渊看着常安与刘福脸上的痕迹，心中感怀，取出两个玉瓶：“这是‘培元固本丹’，有强健体魄、延年益寿之效。你们拿去，记得分次服用。”
常安与刘福双手接过玉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去把青林和晓风叫回来吧。”
楚渊吩咐道，“就说故人归来，请他们回家一聚。”
“是，主人！”
刘福连忙应声，快步出门。
不到一炷香，两道带风的身影急匆匆踏入枕流园。
“东家！”
“东家，您真的回来了！”
青林与晓风依旧是修士模样，修为已至炼气四层，并未荒废修行。
两人脸上少了当年的青涩，多了经商历练的沉稳干练，此刻见到楚渊，激动之情毫无掩饰。
楚渊看着他们，眼中带着赞许：“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
青林连忙回道，“全仗东家留下的方子和本钱，茶寮才有今天。如今‘灵韵茶寮’在流云城小有名气，内城的客人也常来光顾。”
晓风补充道：“东家，我们用每年盈余的一部分，盘下斜对面一间小铺，开了家‘灵韵小点’，专卖凡人可享用的灵果糕点，生意尚可。所有账目和盈余灵石……”
“我都知道了。”
楚渊微笑着打断他，“你们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他目光扫过眼前四人，声音平和：“我这次回来，会住一段日子。茶寮和小点的一切事宜，依旧由你们四人全权打理，一切照旧。”
四人闻言，脸上都焕发出光彩，齐声应道：“是！谨遵主人（东家）吩咐！”
是夜，枕流园灯火通明，久违地充满了欢声笑语。
常安和刘福张罗食肆送来一桌丰盛菜肴，和以前一样。
五人围坐一桌，啸风也分到一大盆兽肉，心满意足地趴在院中享用。
席间，青林和晓风讲述着这些年经营的趣事，如何与对手周旋，突发奇想研发新品。
常安和刘福则说着街坊邻里的变迁，谁家孩子有了出息，谁家老人安然离世。
楚渊大多时候静静聆听，偶尔含笑问上一两句。
这种鲜活、温暖的人间烟火气，是青玄宗所没有的。
他恍然觉得，十五载岁月，只是漫长生命中的一次深度闭关。
…
月色清辉，如水银般洒满静谧的庭院。
宴席散去，枕流园重归宁静。
楚渊独立院中，仰头望着天际一如往昔的明月。
流云城，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