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考场里,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裴川盯着最后一道论述题,脑子里却全是顾屿——早上离开时,顾屿靠在床头,脸色白得像没沾墨的纸,连笑都透着虚弱。
刚才发的消息,只回了“我没事”三个字,着实让人内心不安。
“还有半小时交卷。”
监考老师的声音传来,裴川猛地回神,飞快地在答题卡上写下最后一段结论。
笔尖刚落下,他就合上笔袋,起身交卷,动作快得让周围同学都愣住——谁都知道,裴川向来会检查三遍才交卷,今天却像有什么急事在催。
冲出教学楼时,阳光正烈,裴川毫不在意,一路往校门口跑。
手机揣在兜里,震了好几次,是室友问他“要不要一起对答案”,他都没回。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到医院,看看顾屿到底怎么样了。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裴川付了钱就往住院部跑,手里还攥着从便利店买的矿泉水和软纸巾——早上走得急,忘了多备,现在每多跑一步,都觉得心里的慌意更重一分。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裴川的心猛地一沉。
顾屿没靠在床头,而是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小截苍白的手腕,手背上新的输液针还没拔,胶布边缘沾着点汗渍。
被子轻轻起伏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声都带着气音,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听得人心里发紧。
“老师?”
裴川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轻轻碰了碰被子。
顾屿的身体顿了一下,慢慢掀开被子,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眼睛泛红,眼尾还带着点湿意,鼻尖也是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看到裴川,他愣了愣,嘴角想扯出个笑,却没力气,只能小声说: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考完就来了。”
裴川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在咳嗽?还有,纸巾用完了怎么没给我发微信?”
他看到床头柜上空空的纸巾袋,心里又疼又气——自己明明叮嘱过,他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顾屿别开脸,小声嘟囔:
“不想让你分心……”
鼻腔一阵痒,是感冒导致的鼻炎又犯了。
他想抬手捂鼻子,却被输液针扯得疼,只能把头藏进被窝,一声带着水汽的喷嚏震颤的他抖了抖:
“阿嚏!”
喷嚏刚落,他就皱紧了眉头,手飞快地捂住肚子,身体忍不住往床边缩了缩。
裴川看得清楚,他的肩膀在抖,显然是喷嚏又牵扯到了肠胃。
“疼?”
裴川赶紧起身,想去按呼叫铃,却被顾屿拉住了手腕。
“别……不用叫护士……”
顾屿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恳求,“早上……早上去厕所摔了一下,膝盖有点疼,别的没事……”
裴川的身体瞬间僵住,低头看向顾屿的膝盖——病号服的裤腿卷着,能看到一块青紫的瘀伤,边缘的破皮还泛着红,显然是摔得不轻。
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厉害:
“摔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谁扶你起来的?你自己怎么回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顾屿却答不上来,只能别开脸,眼眶越来越红。
他不是不想说,是怕裴川担心,怕他怪自己不小心,更怕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会让裴川觉得麻烦。
裴川看着他委屈的样子,心里的气瞬间散了,只剩下心疼。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顾屿的膝盖,动作放得极轻: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告诉我,听见没?就算是摔了一下,也要说。我不是来指责你的,是来陪你的。”
顾屿点了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裴川的手背上,滚烫的。
裴川没说话,只是拿过新的纸巾,帮他擦了擦眼泪和鼻子,又把温水递到他嘴边:
“喝点水,润润嗓子。等会儿我去给你买粥,要小米的,还是南瓜的?”
“小米的……”
顾屿小口喝着水,看着裴川忙碌的身影,心里那股委屈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暖意。
原来有人在乎自己的疼,有人会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事就急着赶来,是这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裴川帮他盖好被子,又把新的纸巾放在他手边,才说:
“我去买粥,很快就回来,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