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到手,裴昭明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却并未完全松弛。
郡主府那边,昭雪和砚舟依旧命悬一线,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无比。
“立刻备马!最快的马!”
裴昭明将装有解药的瓷瓶紧紧攥在掌心,仿佛握着两人的性命,声音因急促而带着一丝沙哑,转身便向殿外冲去。
侍卫们分出两人押解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杜承志,其余人紧随裴昭明,脚步声在空旷破败的宫殿群中急促回响。
然而,就在裴昭明即将踏出这冷僻宫苑那扇残破大门的瞬间,异变再生!
一直被两名侍卫反剪双臂押着的杜承志,不知从何处又生出了一股力气,猛地抬起头,那双刚刚还一片死寂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却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混杂着释然、不甘、以及一丝诡异快意的复杂光芒。
他死死盯着裴昭明匆忙离去的背影,用尽胸腔里最后的气息,发出一阵嘶哑而癫狂的大笑:“哈哈哈……裴昭明!解药拿去!杂家说话算话!”
这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突兀,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裴昭明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只见杜承志趁着押解他的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笑引得心神微分的刹那,身体猛地向前一挣!
他并非要逃跑,而是将自己枯瘦的脖颈,主动、决绝地、狠狠地撞向了身旁一名侍卫手中那未曾归鞘、依旧闪着寒光的佩刀!
“噗——”利刃割破皮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温热的鲜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喷泉,猛地从杜承志的脖颈间激射而出,溅了那名猝不及防的侍卫满头满脸。
杜承志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脸上那疯狂的笑容凝固,眼神迅速黯淡下去,但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仿佛带着某种得偿所愿的解脱。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涌出了一股股带着气泡的浓血,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自我了断。
或许,在交出让仇人后代痛苦死去的执念后,在回忆起一丝久远的、与白家并无直接仇怨的过往后,在意识到自己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后,他再也无法面对接下来的审判、牢狱以及必然的身败名裂。
又或许,他仅仅是不想再活在这个充满痛苦与仇恨的世界。
用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被仇恨扭曲的一生,也彻底斩断了所有可能被继续深挖的、关于他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势力(玄鹤卫)引导的线索。
那名侍卫握着沾满鲜血的刀,愣在当场,脸色煞白。裴昭明看着杜承志倒下的尸体,眼神复杂。
有愤怒,有鄙夷,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杜承志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但他的死,也意味着黄河贪腐案与药商灭门案的许多细节,可能就此彻底湮没。而且,他临死前那声狂笑,总让裴昭明觉得,事情似乎并未完全结束。
不过,此刻他已无暇深思。昭雪和砚舟还在等着解药!
“清理现场,处理尸体。此事暂不外传!”
裴昭明迅速下令,不再看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转身决绝地冲出了宫门,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骏马吃痛,发出一声长嘶,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郡主府的方向,踏着京城冰冷的夜色,疾驰而去!
马蹄声急如骤雨,敲打在空旷的街道上。
夜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但裴昭明却觉得心头一片滚烫。
他紧紧握着怀中的瓷瓶,仿佛能感受到那里面液体所承载的生命重量。
脑海中闪过裴昭雪平日里明澈聪慧的眼眸,闪过白砚舟温润带笑的神情,更闪过他们此刻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画面。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不断催促着身下的骏马。
“快!再快一点!”
郡主府的轮廓终于在望,门楣上悬挂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散发出焦急而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