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行动的受挫,让调查再次陷入僵局,大理寺内的气氛也显得格外凝重。
顾长生如同人间蒸发,而他的威胁却无处不在,那枚新出现的枯梅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裴昭雪苦思冥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试图在纷乱的线索中找到新的突破口时,宫中一条沉寂多时、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的暗线,终于传来了有价值的消息。
这条暗线,是皇帝早年亲自安插在宫内深处,用于监控一些特殊人物和动向的,权限极高,也极为隐秘,直接对皇帝负责。
传递消息的是一位面目普通、身形佝偂、如同宫中成千上万寻常杂役般毫不引人注目的老宦官,他步履蹒跚地来到约定地点,声音低得几乎要与那穿堂而过的寒风融为一体。
“郡主,” 老宦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关于顾长生,奴婢近日反复思量,想起一事。约在三个月前,也就是第一起‘寒梅案’发生前不久,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奴婢奉命往西苑送东西,偶然看见顾长生并未在北廊坊歇息,而是像影子一样,悄悄溜去了西苑靠近宫墙的那片废弃园林。”
他说话慢条斯理,却字字清晰。西苑废弃园林?那里宫墙之外,便是错综复杂、鱼龙混杂的民坊区,是宫中与外界一个模糊的边界。
“他去那里做什么?” 裴昭雪追问,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她感觉到,关键的线索或许就隐藏在这夜色之下。
“奴婢当时心下好奇,又觉其行踪鬼祟,便借着残垣断壁的掩护,远远跟着。”
老宦官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细节,皱纹遍布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只见他在一株虬枝盘错的老槐树下驻足片刻,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似乎……是在等人。四下里静得可怕,只有虫鸣。过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宫墙外忽然隐约传来了几声鹧鸪叫——三长一短,颇有规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不似野鸟随意的啼鸣。随后,便有一个用黑布包裹的、拳头大小的小物件,从宫墙外被抛了进来,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恰好落在顾长生脚边。他反应极快,迅速拾起,看也未看便藏入怀中,像受惊的兔子般,匆匆离开了,脚步轻盈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知墙外是什么人?可有特征?” 裴昭雪心念急转,宫外有人接应!这是极其重要的发现!
“夜色太深,墙外情形看不真切,只有模糊的黑影。” 老宦官遗憾地摇头,“但奴婢记得,那鹧鸪叫声,规律得令人心惊。而且,顾长生在拾起物件后,离去时,脚步虽快,但身形……似乎对着宫墙外的方向,极其短暂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姿态甚是恭敬,不似对待寻常合作者。”
宫外有人接应!并且,顾长生对其态度恭敬!这个消息,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刺目闪电,瞬间照亮了迷雾的一角!
顾长生并非独自作案!他在宫外有同伙,甚至可能,有上级!他的背后,或许站着一个更庞大的阴影。
“三个月前……正是他可能开始筹备‘寒梅案’的时间点。”
裴昭雪思绪飞转,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可能的图景,“那个抛进来的黑布包裹,里面会是什么?是稀有的毒蝇伞?是极寒的冰魄石?还是已经配置好的毒药配方?而那个能让性情孤僻谨慎的顾长生恭敬行礼的墙外人,是谁?是提供毒物和资金的支持者?还是……真正的复仇主导者,或者,是来自那个神秘组织‘玄鹤卫’的使者?”
顾长生的形象,从一个孤独的复仇者,瞬间变成了某个隐秘组织或势力嵌入皇宫的一枚棋子。他的动机,或许远比单纯的个人仇恨要复杂得多。
“能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哪个位置吗?越详细越好!” 裴昭雪压下心中的激动,追问细节。
老宦官眯起眼睛,努力回忆,最终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时间和相对具体的宫墙段落。
“足够了!” 裴昭雪眼中重新燃起熊熊的斗志,之前的挫败感一扫而空,“顺着这条线,查宫墙外对应的区域!调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接应的人,以及他们的据点,给我挖出来!”
她感到,自己正在接近真相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