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此言,真是感人肺腑。”南宫诀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既然陛下是因愧疚而病,那正好……”
说到这,他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太子:“就请太子殿下,当着百官与京城百姓的面,代陛下——下诏罪己,将十年前如何构陷忠良,密令截杀我父母之事,公告天下,还我南宫家一个清白!”
“如此一来,陛下心结得解,或许龙体就能痊愈了。殿下纯孝,定不会拒绝吧?”
此话一出,太子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没想到南宫诀如此狠辣,直接要求他代父下罪己诏!这诏书一下,他父皇声名扫地,他这太子之位又如何能稳?
“你……你胡说!父皇从未……”太子几乎是下意识的慌乱否认。
“从未什么?”南宫诀步步紧逼,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太子殿下若觉得臣胡说,那就请陛下亲自出来对质!”
“若陛下真如殿下所说,是因愧疚而病,那见到我这个苦主前来,正是他解脱心魔的良机!”
讲到这,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身后森然的军队。
“否则!就是有人矫诏囚禁陛下,阻塞圣听,构陷忠良!那我南宫诀今日,清君侧,正朝纲,便是奉天承运!”
“清君侧!正朝纲!”
数万将士再次齐声高呼,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震得东宫卫率们阵型都有些松动。
太子被这滔天声势骇得连退两步,险些从御辇上栽下。
他看着南宫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终于明白——言语的较量他已一败涂地。
谈,已经谈不拢了。
南宫诀要的不是妥协,不是谈判,他要的是彻底的翻案,是皇帝亲口——或者至少是名义上的承认——的罪名!
这等于要彻底推翻过去十年朝局的合法性,他这太子的位置,乃至性命,都将不保。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能……弃车保帅了。
心腹太监领会了那个眼神,悄无声息地退入人群,快速向宫门内奔去。
太子的脸色在瞬间的挣扎后,强行恢复了镇定,甚至带上了一种诡异的悲壮肃穆。
他抬手指向南宫诀,声音不再慌乱,反而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痛心疾首般腔调:
“南宫诀!你非要逼孤至此吗?!你非要让父皇……让陛下颜面尽失,令皇室蒙羞,才肯罢休吗?!”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他才是那个竭力维护君父尊严的孝子贤孙。
南宫诀冷眼看着他表演,并不接话。
广场上一时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声和铠甲摩擦的轻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太子和南宫诀身上,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
果然,没过多久,宫门再次开启。
这一次,出来的是一队更加威严的宫廷仪仗,以及一架由八名太监稳稳抬着的龙辇。
龙辇上,半倚半靠着一个身穿明黄寝衣的身影——正是当朝皇帝姬弘!
这个不日前还威风凛凛的家伙此刻竟是面色蜡黄,双眼半阖,似乎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他整个人瘫软在龙辇的软垫上,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不过,尽管如此,皇帝的出现,还是立刻引起了现场一阵压抑的骚动。
太子快步走到龙辇旁,俯下身,带着哭腔道:“父皇!儿臣无能……儿臣拦不住南宫将军,他,他一定要见您,要您亲口……”
太子话未说完,却猛地转过身,面向南宫诀和全军,脸上已满是悲愤:
“南宫诀!你看清楚了!陛下已被你气成这般模样!你还有什么不忍?!还有什么不满?!非要逼死君父,你才甘心吗?!”
他这一手极其毒辣,直接将皇帝这副惨状归咎于南宫诀的“逼迫”,试图将“弑君”的罪名提前扣死在他头上。
龙辇上的皇帝,浑浊的眼球在眼眶里剧烈地转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急促声响。
枯槁的手指顿了顿,他似乎想抬起手,想抓住什么,想要呐喊什么,却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
他清楚知道,自己被儿子当成了平息众怒的弃子,成了对付南宫诀的最后工具。
南宫诀的目光掠过龙辇上那具行将就木的躯壳,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十年的隐忍,父母的血仇,岂是这苦肉计所能抵消?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龙辇上的皇帝。
“太子殿下,你错了。”
“我不是要逼死陛下。”
“我是要让他——活着。”
“活着亲眼看着他曾犯下的罪孽被公之于众!”
“活着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众叛亲离,连亲生儿子都将他弃如敝履!”
“活着,为他十年前做下的孽,日夜忏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南宫诀不再看那对父子,而是猛地拔剑出鞘——剑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直指苍穹。
“三军听令!”
“清君侧,正朝纲,就在今日!”
“拿下矫诏惑众,构陷忠良的太子姬檀!”
“恭请陛下——移驾镇北将军府,静养思过!”
下一秒,随着他这一声令下,那三千卫甲竟然真的向着太子和龙辇的方向,逼近而去!
太子见状,目眦欲裂。
他张嘴还想要说什么,但南宫诀已然先一步开口:“诸位可知,我南宫家世代忠良,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只因我父亲,镇北将军南宫烈,在十二年前的一次凯旋宴上,拒绝了陛下提议的——‘杯酒释兵权’。”
随着马上将领的讲述,广场上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仿佛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