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宸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左看右看,最后一把抓起沙发边上立着的折叠小板凳——
铝合金的,轻便,结实,是他最趁手的武器(兼坐具)。
“带上!万一爹地不听话,”
江老二把板凳腿擦得锃亮,“我就把他按床上打屁股!”
他对自己能捏碎塑料呼叫铃的怪力很有信心。
江晏歌全程面瘫,一言不发,小爪子紧紧抱着他的平板。
屏幕上跳动着江城中心医院周边的卫星地图,实时路况,几个小红点在代表主干道的线上缓慢移动。
还有一个小图标不断闪:代表爹地病房的信号模拟点(别问,问就是三岁的天才黑客还黑不进医院内网做精准定位,只能自己建模模拟)。
四个小崽像执行特工任务,蹑手蹑脚溜到阳台。
江小七那辆家用保姆车的后备箱正对着他们家阳台。
楼下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车灯亮起,光束切开楼下的花坛影子。
江晏安一挥手:“上!”
动作灵活得像只小猴子,扒着阳台栏杆,小脚丫在护栏上借力一点,
身体往前一扑,咚一声,不轻不重地砸在了车顶行李架上。
江晏宸直接把小板凳挂裤腰带上(有点拖地),双手扒住阳台边缘,
用力一撑,胖胖的小身体滚了下去,差点摔个屁股蹲儿,
幸好被江晏歌托了一下后背(老三力气不大,但巧劲十足)。
江晏歌最后一个,先把平板护在胸前,像抱着核弹密码箱,轻松落地,毫发无损。
江晏晚是唯一按流程走的——
小短腿笨拙地翻过阳台护栏,江晏宸在下面张开手臂接她。
后车灯扫过角落灌木丛,保姆车驶出了小区。
……
江城中心医院,VIp楼层走廊静得能听见针掉地。
空气漫着消毒水味儿和一种无形的紧绷。
几个穿着季氏高管制服、但明显是临时抓来冒充资深员工的年轻男女正在护士站旁边的长椅上表演“凝重”。
一个对着手机假装处理百亿级项目电话,声音压低但每个字都在走廊回荡:
“……对,标的物估值要重新审计,尤其关注第三季度非经常性损益……”;
一个捧着个果篮,果篮里插着几张明显p过的巨额消费账单(伪造探病记录用);
还有个拿着板夹皱眉作深思状(板夹上只贴了张外卖订单小票)。
沈曼云像个幽灵,在病房门口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在消音地毯上没声儿。
她头发有点毛躁,眼角皱纹堆叠着担忧,耳朵却竖得像雷达。
叮——
电梯门开了。
沈曼云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略沉。
江小七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拐弯处出现。
她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运动服,长发随意扎起,素面朝天。
灯光在她脸上投下的轮廓,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冷硬。
关键是——
她手里没花,没果篮,就拎着个硕大无比、瞧着就很沉的灰扑扑保温桶!
沈曼云的心脏像被那保温桶砸了一下,又酸又紧。
一股巨大的欢喜猛地冲上头!
来了!真来了!
不是空手来的(虽然那桶看着像拎了座山来)!
沈曼云瞬间切换模式,脸上的愁苦焦虑被一种混合着心疼、庆幸、“儿子有救了”的复杂取代。
她小跑着迎上去,硬是在江小七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中挤出一个无比自然的位置,伸手就要去接那保温桶。
“小七来了!哎呀累不累?这么沉给我拿……”
江小七脚步都没停,胳膊一甩,保温桶绕过沈曼云伸来的手。
桶壁蹭过沈曼云的手背,冰凉梆硬。
“用不着。”
江小七声音和她眼神一样,硬邦邦刮人,“在哪?”
沈曼云一僵,脸上热切的笑还在,手尴尬地缩回来在衣角蹭了蹭:
“啊?哦哦!302,最里头那间!少渊他……”
她想铺垫几句惨状。
江小七直接掠过她,大步流星朝着302走,脚步带风,保温桶像武器般晃在她腿侧。
沈曼云被晾在了原地。
那几位“季氏高管”齐刷刷起立致敬(完全忘了剧本),探头探脑。
沈曼云瞬间回神!
她猛地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天大的事情!
“哎呀!瞧我这记性!”
她声音陡然拔高,朝着302病房方向急吼吼喊:
“少渊啊!你坚持住!妈这就走!立刻走!妈回去给你拿……拿换洗衣服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旋风般冲向电梯,按电梯按钮的手都在抖,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愁容?
那分明是赌徒开盅前看到绝杀时的狂喜红光!
她甚至忘了避让,把那个“凝重高管”挤得踉跄了一下,果篮差点脱手。
电梯门开了。
沈曼云闪身钻进去,关门瞬间,不忘给那几个还在愣神的“高管”使眼色——
撤!快撤!
走廊彻底安静了。
只余下江小七走向302病房门口那清晰的脚步声。
她停在病房门外,白色门板光溜溜的。
她没动。
几秒钟死寂。
连输液管里的滴液声都清晰。
她没敲门,直接伸手拧开了门把。
沉重的门无声滑开。
……
有消毒水的味道。
光线偏暗。
偌大的VIp病房中央,季少渊靠坐在升高了床头的病床上,脸色惨白。
氧气面罩扣住下半张脸,透明罩子里腾起一层模糊的白雾,又被急促的呼吸抹去,循环往复。
一根输液管扎在他明显瘦削下去的手背上。
另一根更细的管子探入病号服下,连着腹部的伤口?(其实只输着营养液)。
床边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死寂中跳着。
听到门响,季少渊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
光线下,他瞳仁有些涣散,好一会儿才聚焦到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江小七拎着桶,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眼神像裹了冰的刀子,一寸寸刮过他苍白的脸,最后定格在他被面罩遮挡的唇上。
那里,隐约可见一点干裂的皮翻起。
季少渊心脏猛地揪紧,随即是一阵狂跳,差点引动胸口闷痛,又被他强行压住。
氧气面罩下的呼吸瞬间粗重紊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