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罪崖彻底崩塌的轰鸣声在身后渐渐远去,但众人心中的沉重并未减轻分毫。在影和石昊的轮番背负下,昏迷的云九幽被带离了那片绝地。一行人不敢停留,在魔渊荒凉死寂的大地上急速穿行,寻找着临时的藏身之所。
最终,他们在一处被巨大骸骨半掩映的、相对隐蔽的岩洞中停了下来。洞内弥漫着腐朽和尘埃的气息,但至少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危险。
“快!把他放下!”苏沐晴声音带着哭腔的焦急。她小心翼翼地将云九幽平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面上。此刻的云九幽,脸色依旧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七窍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结成暗红的痂。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那头原本浓密的黑发,鬓角处竟悄然出现了几缕刺眼的霜白!这是灵魂本源严重透支、生命力急速流逝的直观体现!
苏沐晴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她双手紧贴在云九幽的胸口,丹田内的玉碟碎片被她催动到了极致。纯净而柔和的清辉源源不断地涌入云九幽体内,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灵魂和枯竭的经脉。洛尘则在洞口迅速布下隐匿气息和防御的阵法。石昊和墨岩守在洞口,警惕地注视着外面荒芜的景象。影则盘膝坐在角落,默默调息,面具下的气息也有些紊乱,显然之前的战斗和奔逃也消耗不小。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云九幽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九幽!你醒了!”苏沐晴惊喜交加,连忙扶住他。
“咳咳……”云九幽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全身,带来灵魂撕裂般的痛楚。他虚弱地扫视了一圈,看到伙伴们关切而疲惫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深深的后怕。目光最终落在自己紧握的右手上——那支焦黑枯槁的判官残笔,依旧冰冷地躺在他的掌心。
“感觉怎么样?”洛尘走过来,语气凝重。
“死不了……”云九幽声音沙哑,尝试着坐起身,苏沐晴连忙搀扶。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灵魂的剧痛,将意识沉入体内。丹田气海近乎干涸,黄泉图悬浮其中,幽光黯淡,显得死气沉沉。识海之中,轮回玉碟碎片的光芒微弱了许多,碎片本体上也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而最严重的,是灵魂本源上的裂痕,如同破碎的瓷器被勉强粘合,每一次神识的运转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判官残笔上。古刻的警示言犹在耳——“执掌因果,必承其重”。这重,究竟有多重?
他需要一个答案。
在伙伴们紧张的目光注视下,云九幽缓缓调动起一丝微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掌心的判官残笔。没有尝试沟通其深处那沉睡的意念(那感觉太过微弱和冰冷),而是尝试引动其最表层、最微末的一丝力量。
目标,是岩洞角落一块半嵌入地面的、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
他心中意念凝聚:“此石,注定于此瞬间,自中心崩裂。”
随着意念锁定,他尝试着引动判官笔内那丝若有若无的因果法则之力。
嗡!
就在他意念催动的刹那,掌心的判官残笔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笔杆裂痕深处,一丝微弱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毫光一闪而逝!
几乎在同一时间!
咔!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块被云九幽意念锁定的黑色石头,毫无征兆地,从正中心裂开了一道笔直的缝隙,随即碎成了两半!仿佛它本就应该在那一刻裂开,云九幽的意念只是“宣判”了这既定的结果。
成功了!
然而,成功的喜悦甚至来不及在云九幽脸上浮现,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不止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呃——!”云九幽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猛地一抽,眼前瞬间发黑,差点再次昏厥过去!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渗出,瞬间浸透了衣衫。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撕裂了一小块!更可怕的是,一股清晰的、生命本源被强行抽离的感觉清晰地传来!虽然极其微弱,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寿元,确确实实被削去了一丝!
这感觉稍纵即逝,但带来的痛苦和虚弱感却是实实在在的。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鬓角那几缕白发似乎也更加刺眼了。
洞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那块石头莫名碎裂,更看到了云九幽瞬间惨变的脸色和那无法作伪的痛苦反应。
“九幽!”苏沐晴心疼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玉碟的清辉更加急促地涌入。
石昊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裂开的石头,又看看云九幽痛苦的样子,粗声道:“这……这就是代价?”
洛尘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凝重和忧虑:“改写因果,哪怕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一点……代价竟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和寿元……这比古刻记载的,恐怕还要沉重!”
墨岩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云九幽紧握的残笔,沉声道:“孩子,这判官笔……是希望,也是枷锁。不到生死关头,不到对抗伪天道核心之时,万不可轻动!”
云九幽大口喘息着,缓解着那灵魂撕裂的余痛。他看着掌心那支看似毫无生机的残笔,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敬畏、沉重、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执掌因果”的恐怖代价。这力量,是双刃剑,每一次挥动,都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作为燃料。
他缓缓收拢手指,将残笔紧紧握住,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明白……这是最后的底牌。” 力量带来的不是狂喜,而是沉甸甸的责任和巨大的束缚感。伙伴们担忧的目光如同实质,让他明白,他握住的,不仅是他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