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老的警告,如同在云九幽心头敲响了一记警钟,却也点燃了他更深的探索欲。他不再直接询问,而是将更多的时间,近乎痴迷地投入典籍阁一层那浩如烟海的卷轴之中。行为依旧低调,但目标更加明确。
他不再满足于通史和常识。他开始系统地交叉比对:基础功法原理(如《引气诀精义》、《锻体九要》)、不同修炼流派的源头论述(《剑修本纪》、《丹道溯源》、《初阶阵理》)、以及那些玄而又玄的“大道本源”阐述(《道之臆想》、《玄天问道录残篇》)。
表面上看,他只是一个格外勤奋、涉猎颇广的外门弟子。然而在无人可见的识海深处,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上演!前世记忆的碎片如同散落的星图,被他强行拼凑、回忆;气海中的轮回玉碟发出极其微弱、唯有他能感知的嗡鸣,如同最精密的算筹,将他阅读到的信息、记忆碎片中的认知,进行疯狂的推演、解析、比对!
枯燥的文字在玉碟的“视野”中被拆解、重构。灵力运行的路线图被无限放大、剖析。
“不对…这里不对!” 云九幽内心狂震!他死死盯着一本《引气诀精义》中关于“气走膻中,过紫府”的标准路线图。前世碎片中,一个模糊的印象闪过——那是一条更直接、更狂暴,却似乎能引动更深层力量的路线!而现行功法的路线,在膻中与紫府之间,多了一个微小的、看似合理实则冗余的迂回转折!这转折如同一个精巧的“阀门”,限制了灵力瞬间爆发的上限!
冷汗,悄无声息地从他额角滑落。
他迅速翻阅《锻体九要》、《基础御水术》…类似的“逻辑悖论”如同隐藏在华丽锦袍下的补丁,不断被发现!功法核心处的微小“截断”、“缝合”,牺牲了某种更接近力量本源的可能性,换来了一种…被“规范”后的稳定和“安全”!
目光转向关于“灵气本质”的论述。典籍中众口一词:灵气乃天道恩泽,赐予众生修炼之基,纯净温和,滋养万物。然而,云九幽清晰地记得在凡尘界那污浊之地,他引气入体时感受到的灵气——驳杂、狂躁,却也蕴含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前世碎片中,某个关于“混沌初开,万气始生”的模糊感知,更是与眼前“纯净恩赐”的描述格格不入!这感觉…像是被精心过滤、驯化过的能量!
他颤抖着手,翻到那些被置于角落、落满灰尘的“异端杂说”区域。关于“魂修”、“巫蛊”、“幽冥通幽术”等失传流派的记载,不仅残缺不全,字里行间更是充斥着刻骨的贬低和恐惧,将其斥为“邪魔歪道”、“自取灭亡之歧途”。然而,当云九幽结合玉碟的推演,强行剥离那些充满偏见的描述性文字,仅从残留的符文结构和只言片语的能量特性描述中,竟隐隐窥见了一丝…令人心悸的、颠覆性的力量本质!
最让他遍体生寒的,是关于“天道”本身的描述!所有涉及世界本源、上古秘辛、以及“天道”存在形式的典籍,无一例外!语言模糊晦涩,逻辑跳跃断层,充满了“至高无上”、“不可揣测”、“自有其理”等空洞的赞美和绝对的服从要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抹去了所有关键信息,然后用一层厚厚的、名为“天道定论”的蜜蜡,将真相彻底封死!
嗡——!
识海中,轮回玉碟的嗡鸣陡然变得清晰而急促!它不再仅仅是推演工具,更像是一个被谎言激怒的生灵,散发出强烈的抗拒和共鸣!玉碟的光芒在识海深处明灭不定,仿佛在无声地呐喊:“谎言!这些都是篡改后的谎言!”
云九幽猛地合上手中的《玄天问道录残篇》,指尖冰凉,微微颤抖。他靠在冰冷的书架旁,大口喘息,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这不是模糊的“不协”,这是自上而下、系统性的、覆盖整个知识体系的垄断与篡改!“天道”并非自然法则,它是…一个操控认知的、活生生的、充满恶意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轻盈的脚步声靠近。苏沐晴不知何时站到了他旁边的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上古星图异闻》,灵动的眸子却落在云九幽苍白的脸上和手中那本禁忌意味浓厚的残篇上。她歪了歪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关切:“云师兄?你脸色好差。可是…在这些故纸堆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闻’?” 她的目光清澈,却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