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发亮的胡惊弦抱着小惊年从天而降,原亭像看到了教导主任,规规矩矩地低头站着。
胡惊弦认真无比,笑着夸奖道:“你这次做得非常好。”
“关系到人命的事情不可以逞强,不懂就是不懂,不知道怎么处理就是不知道怎么处理,别以为向人求教是重大错误,洽洽相反,不向人求教,自己乱来,才是最重大,最不可饶恕的错误。”
身为工科生,胡惊弦对那些为了面子而不懂装懂,胡乱作为的人恨之入骨。
某年某个化工厂因为某个垃圾不懂却胡作非为,差点搞出大爆炸,而原因竟然是那个垃圾觉得向人请教显得自己不专业,在领导面前没有脸。
但凡得知消息的人谁不觉得毛骨悚然?
胡惊弦对高三生原亭上报问题的处理方式极其满意,唯恐她瞎猫遇到死耗子,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断案要是搞错了,就是一条人命,一家人的泪水;”
“种地、水利要是搞错了,就是一地人的饥寒交迫。”
“没人是万能的,遇到不懂的东西只管找专家问,这次求教了,下次不就可以教别人了。”
“这就是工作,这就是人生。”
原亭缩着头,越听越觉得胡惊弦上辈子真的可能是教导主任。
胡惊弦仔细问了案情,笑了:“你考虑得很不错,罪犯角度、路人角度、法官角度、公序良俗角度、教书育人角度是不同的。”
原亭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该以哪个角度为准?”
胡惊弦笑了:“假如这是另一个位面,我一定告诉你,以法律角度为准。”
“至不济也是以公序良俗角度为准。”
“可这是一个愚昧的、拥有神灵的世界啊。”
……
城主府外,众目睽睽之下,胡惊弦、小惊年、原亭的脚下地面裂开,无数泥土、石头在三人的脚下翻涌,将三人推到了高处,眨眼间,大量泥土石头变成坚固的高台。
无数平民惊呼着跪下,心中兴奋无比,能够看到神灵亲自出手,绝对可以吹嘘一辈子。
胡惊弦俯视跪拜的平民们,嘴角带着笑,道:“本座为王贵的案子而来。”
无数平民规矩地仰头望着胡惊弦,早知如此。
胡惊弦道:“王贵的父母偏袒次子,一家人从王贵的身上压榨钱财,满足次子的消费欲望……”
她看着无数平民一脸茫然,笑了,还是说得太文雅了,平民根本听不懂。
她改口道:“王贵的爹娘偏袒小儿子,大儿子赚钱干活做牛马,什么都得不到,所有钱都给小儿子花。”
“小儿子结婚还要大儿子跪在地上向人借钱,借不来就打,大儿子不肯为小儿子出钱出力了,爹娘和小儿子就要打死大儿子……”
胡惊弦顿了顿,道:“然后,大儿子就反杀了爹娘和小儿子。”
无数平民静静听着,“王贵弑杀父母案”太过轰动,所有人大致都知道了案情,此刻听伟大的愤怒之神再解释一遍,平静无比。
好些人望着胡惊弦,王贵虽然可怜,但是弑杀父母太过恶劣,必须处以极刑。
有人悄悄抑制住心中的愤怒,老实人就必须永远受欺负,直到被打死?
有人乐呵呵地看着,他是独子,从来没有被人吸过血,也不觉得父母对自己有什么不好,虽然无法理解王贵一家的奇葩,但左右与自己无关,看个热闹而已。
有人望着原亭,嘴角满是鄙夷,这么简单的案子竟然不会处理,需要找伟大的愤怒之神亲自出马,这么废物不如让自己当城主,自己肯定比原亭做得好。
那人冷冷笑着,身为城主遇到这种事情有什么需要犹豫的,直接将案件打发给下级,命令下级在三天内圆满解决,解决不了就卷铺盖走人。
要是下级的处理人人夸奖,那就是他指导有方;要是下级的处理受人诟病,那就是下级办事不力,严办下级。
那人不屑地看原亭,当官都不会,真是废物。
无数人的期盼中,胡惊弦眼中闪着光,俯视众人,厉声道:“本座宣布……”
“王贵杀人属于自卫,无罪释放。”
高台下寂静了几秒,陡然无数人站了起来,爆发出惊天的叫声:“怎么会这样?”
“这不讲理!”
“毫无人性!”
“不管爹娘做了什么都是爹娘,哪有杀死爹娘无罪的道理?”
“这还有天理吗?”
愤怒的叫骂声中,胡惊弦冰冷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怎么,不服?站出来!”
无数人感受到了言语中的杀气和寒意,瞬间冷静。
有人颤抖着低声道:“快跪下,这是看热闹都要处死的伟大神灵啊。”
无数人心中冰凉,手忙脚乱地跪下,血液中的卑躬屈膝和畏惧尽数涌了上来,他们怎么可以质疑贵族老爷,质疑神灵?
一个英俊的男子眼中冒着怒火,不肯跪下,指着胡惊弦厉声道:“父母生养之恩何等巨大,要子女的钱又怎么样,想要打死子女又怎么样?”
“子女的这条命是父母给的,父母想要拿回去又怎么样?”
胡惊弦冷冷地笑。
那英俊的男子的身体内陡然冒出了黑色的火焰,燃烧着他的每一分血肉以及灵魂。
他凄厉又绝望地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向四处走,附近所有人尖叫着躲开,丝毫不敢沾染黑色的火焰。
无数人跪在地上虔诚地道:“伟大的愤怒之神啊,我赞美你!”心中丝毫没有敬意,却也没有觉得伟大的愤怒之神随手杀人有什么错。
在他们的人生中、记忆中、见闻中,哪一个贵族老爷不是随手杀平民的?
贵族老爷哪里需要向平民解释任何事情?杀了你,与你无关。
胡惊弦冷冷地道:“都记住了,任何父母敢于压榨子女,以为是父母就可以打死子女,子女反杀父母无罪。”
无数人大声叫嚷:“伟大的愤怒之神啊,我赞美你!”
有人眼中满是激动的泪水:“伟大的愤怒之神,这就是公平啊,我等了一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有人眼中崇拜的小星星跳跃闪烁:“唯有伟大的愤怒之神照亮世界!”
众人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心中的愤怒、憎恨、畏惧突破天际。
原亭目瞪口呆地看着胡惊弦,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不……主任……不,老大……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判决?”
原亭心中的震惊依然巨大无比,但是好像震惊久了,有些麻木了,混乱的大脑竟然可以组织语言了。
她问道:“老大,你不是神灵吗?”
“你不是应该弘扬真善美吗?”
“你不是应该教导信徒区分善与恶吗?”
“你不是要领导信徒前进的方向吗?”
“你不是要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信徒吗?”
“你怎么可以判决弑父母无罪?”
“一定会有很多信徒失望无比,然后背弃信仰,甚至选择投靠敌对的神灵。”
“那你又该怎么办?”
胡惊弦看着焦急的原亭,认真道:“因为你说的都是教科书中的仁义道德。”
她笑了,目光深邃:“要是仁义道德有用,为什么鼠头鸭脖会成为新成语?”
“为什么w大图书馆女主角安然无恙?”
“为什么鲶鱼爷爷平安退休?”
“为什么女神探晋升了?”
原亭老老实实看着胡惊弦,眼神清澈。
胡惊弦道:“世上有许多公认的明规则潜规则,有的所有人都知道是错的,可就是盛行。”
“996违反劳*法,为什么就成为打工者的标配?”
“白酒就是垃圾,为什么酒桌文化连绵几十年?”
胡惊弦冷冷地道:“这就是权力的任性。”
她看着若有所思的原亭,道:“胡某先回答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胡某认为王贵无罪。”
“因为‘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就对你不好’,这是世上最朴实的道理。”
“不管世界怎么变,不管有多少奇葩的法律和道德,不管世俗怎么说,这就是深入人心的最原始最朴实的道理。”
“那些坚持‘你对我不好,我必须对你好’的人要么是对别人不好的人,要么是脑残。”
原亭忧伤地看着胡惊弦,成年人都这么偏激吗?穿越前你是干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多负能量?
胡惊弦冷笑着:“道德胁迫下多少人苦不堪言。”
原亭确定了,工科狗浑身负能量,不可理喻,从游标卡尺里看世界。
胡惊弦瞅瞅明显胡思乱想的原亭,笑了:“你不仁,我就不义。”
“不是流着相同的血就是亲人的,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
“你若把我当狗,我就打破你的头。”
“世界就这么简单。”
原亭已经不想说话了,为什么这么偏激的人都能成神?世界真奇妙。
可正义感推动着她说道:“‘愚孝’虽然不值得推荐,但是‘孝道’就是维持华夏道德文明的基础。”
“老大你摧毁了孝道……”
“你就是摧毁了家庭和伦理,摧毁了道德,从此道德沦丧,世风日下,禽兽横行,人人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世界将进入永恒的黑暗。”
她望着高台下卖力谄媚地欢呼,其实没有一丝一毫真心的百姓们,叹气道:“这世界还有什么美好的东西?”
胡惊弦笑了:“摧毁了家庭和伦理?”
“不,胡某在建立新的家庭和伦理。”
她面对高台下的无数百姓,大声道:“本座的信徒和子民们……”
无数努力假装虔诚的信徒抬头看着胡惊弦,心中继续咒骂。
胡惊弦大声道:“你们的家只有一个,那就是教堂。”
“你们的父母只有一个,那就是本座。”
“你们的兄弟姐妹有无数个,那就是所有本座的信徒。”
“你们的罪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本座不忠。”
胡惊弦张开手臂,身上神光刺眼:“欢迎你们加入本座的大家庭,本座爱你们!”
无数百姓大声欢呼:“我也爱你,伟大的愤怒之神!”
“爹亲娘亲,没有伟大的愤怒之神亲。”
“父母生了我的身,伟大的愤怒之神生了我的心。”
“没有伟大的愤怒之神,我就是一坨臭肉。”
胡惊弦看着一道道肉眼看不见的黑烟从平民们身上涌出来,遮蔽天空。
她深深呼吸,感受着黑烟中的愤怒和憎恨的力量进入她的身体,左顾右盼,神气活现,大声地笑。
身为愤怒之神真是太容易得到力量了,只要作恶就能得到数之不尽的力量,可她在作恶吗?
胡惊弦大声地笑:“胡某是神灵,神灵就是带着信徒和万民奔向幸福。”
“可是,什么是幸福却是神灵说了算。”
“胡某说尸山血海的地狱就是幸福,那所有人就要跟着胡某奔向地狱。”
“胡某是神灵,吾心即天心,吾念即万法。”
“胡某说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没得商量,没得解释,这就是真理。”
“谁敢不服,胡某就砍下他的脑袋。”
她是神,但她不是善神,也不是邪神、魔神。
世俗的正义和邪恶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因为她有自己的正义和邪恶的标准。
她自称愤怒之神,却不以愤怒为“道”;
她推行社会主义,却不以公平为“道”。
她的道一直都没变,不论地球还是异世,不论过去还是未来,不论化为灰灰还是永生不死,她的道一直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她的道就是最自私、最不把世人放在眼中、最以自我为中心的唯我道。
“胡某喜欢的,就是对的;”
“胡某不喜欢的,就是错的。”
“不如此,不成神。”
一道灿烂的光芒陡然从胡惊弦的眉心炸开,直入浩瀚的宇宙。
光芒和强大的威压再次遍布世界每一个角落。
有法师皱眉抬头,胡惊弦不早就是神灵了吗,为什么又一次光照四野?
东阳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天空:“这是……这是……胡惊弦得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