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队伍继续上路。
人还是那些人,马车还是那几辆马车,可是队伍的气氛却大变了。
十几个女人笑眯眯的,脚步都透着轻快,一路说笑,对胡惊弦姐妹也透着亲密。
一个女人犹自在回味早餐的味道:“原来早上起来竟然是要吃东西的吗?我从来没有吃过。”
一天一顿饭是普通人的生活;一天两顿饭是贵族的生活;一天三顿饭是恶魔的生活!
不论是农奴,是自由民,还是仆役,谁吃过早餐了?
另一个女人感受着身体中,没有感觉到饥饿以及手脚无力,道:“原来这就是吃早餐后的感觉啊。”
又一个女人看胡惊弦的眼神热烈:“小姐是个好人。”
依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女人,只知道称呼贵族女子是用“小姐”
一群女人纷纷点头:“小姐是个好人。”
队伍中,小惊年看着高头大马,心里痒痒的,扯着胡惊弦的衣角,道:“姐姐,我想要骑马。”
胡惊弦自己都不会骑马,哪里敢让小惊年骑马?她毫不犹豫地反驳:“不行,会摔下来的。”
胡惊弦很清楚拒绝小孩子的愿望很残忍也很艰难,哪有小孩子会被一句话打发的?
她做好了“说理”和“蛮横不许”两手准备。
要是小惊年讲理,她就用这么多人都没有骑马,骑马很可怕等等理由说服小惊年;
要是小惊年是个熊孩子……
那她只好用绝大多数家长最熟悉的蛮横手段否决小惊年的愿望。
胡惊弦认真打量小惊年的眼睛,自家小宝贝讲理吗?
小惊年扁嘴,委屈地看着姐姐,缓缓点头。
附近一群女人微笑着看着小惊年,有人夸奖道:“小惊年真是好孩子。”
有人大声道:“小惊年最乖了。”
有人笑眯眯地道:“小惊年最听话最可爱了。”
一群女人微笑着哄着小惊年,不断地夸奖她。
面对的愿望不能满足的小孩子,自古以来不都是打和哄吗?哄着,骗着,提出不合理愿望的小孩子就变乖了。
胡惊弦怔怔地看着乖乖听话,一点都不闹腾的小惊年,忽然笑了:“不就是骑马吗?姐姐虽然不会骑马,但是有办法让惊年骑马。”
小惊年眼睛陡然睁得大大的,闪着光芒:“真的?”
胡惊弦用力点头:“姐姐从来不骗你。”
她将小惊年放在最漂亮的白马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将剑鞘平举到小惊年的面前,道:“握紧了剑鞘,无论如何都不要松手。”
小惊年用力点头,紧张地双手抓紧剑鞘。
胡惊弦慢慢牵着白马前进。
小惊年感受着马背上的颠簸,紧紧地握紧了剑鞘,瞬间感觉有了受力处,再也不觉得惊慌。
她小心翼翼地感受着骑马,片刻后脸上露出了得意地笑容:“姐姐,骑马一点都不难。”
胡惊弦用力点头:“我家惊年是天才。”
一群女子看着胡惊弦左手牵着缰绳,右手在胸前曲臂,略举,平持剑鞘的古怪模样,低声窃窃私语。
有女子低声笑道:“英雄太宠小惊年了。”这么举着剑鞘,手臂肯定很累很酸。
有女子微微摇头:“其实这样很危险的……”虽然不会骑马,但是见过人骑马啊,没见谁骑在马背上不抓着缰绳,反而抓着旁边的剑鞘的。
有女子认真道:“大家小心些,不要惊了马。”
一群女子用力点头。
走在白马前面的人尽量保持直线,动作放缓;走在白马后的人放轻了脚步,不敢大声说话,人人都唯恐惊吓了白马。
所幸一路安稳,白马没有任何异样,载着小惊弦平平安安地前行。
胡惊弦看着马背上欢笑的小惊弦,心中欢喜。
她很清楚让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子骑马很危险,她应该用哄和打骂拒绝小惊年。
可是看着小惊年委屈却又竭力忍耐的表情,她忽然就心疼了。
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
下一分钟,会不会就有几百个骑士和法师将她和小惊年砍成碎末?
她不能让小惊年平平安安地长大,体会人生的酸甜苦辣和无奈,难道还不能满足小惊年小小的骑马的愿望吗?
胡惊弦确定自己抱着小惊年骑马,只会两个人一起坠马,远不如她在地面更可控制局面。
她看着紧紧抓紧剑鞘,随着马背的起伏而起伏,一脸欢喜的小惊年,心中无比安慰,然后震惊了:“狗屎!我怎么成了熊家长了?”
“下次!下次一定不答应惊年的要求。”
小惊年骑在马背上,东张西望,忽然一滑,向马下坠落,忍不住惊叫:“哎呀!”
一只手很快抱住了她。
她睁大眼睛看着姐姐,揽住她的脖子,欢笑:“姐姐。”
胡惊弦怒视小惊年:“小心摔死你!”
小惊年一点都不怕,叫道:“姐姐,我还要骑马。”
胡惊弦无奈极了:“熊孩子!”
“一定要抓紧剑鞘。”
“感觉重心歪了,就叫我。”
“什么是重心?感觉要摔下来了就叫我……”
崎岖的道路边,一个老头从树后探出身体,颤颤巍巍地叫道:“喂,你们是什么人?去哪里?”
胡惊弦不屑一顾,继续与小惊年玩闹。
车队中的一个女人瞅瞅丝毫没有搭理那个老头的意思的胡惊弦,瞬间懂了。
小姐是高贵的贵族,哪有搭理下等人的道理?
自然是仆役代劳了。
那个女人立刻提声回答道:“我们是……”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其余女子,我们是什么人?狗屎!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另一个女人反应极快,大声道:“我们是跟随英雄去远方的女仆。”
一群女人用力点头,“英雄”,“女仆”,“跟随”,“远方”,短短一句话中就没有一个字不是重点,就没有一个字没有深意。
树后,那老头惊喜道:“真的是跟随英雄的队伍?我可以跟着英雄吗?”
一群女人不待胡惊弦回答,大声道:“当然!”
“欢迎你们跟随英雄!”
胡惊弦转头瞪一群女人:“胡某没有开口,你们就敢答应了?”
一群女人得意地看胡惊弦,挺胸,自豪无比:“我们为英雄招揽跟随者是应该的,不用谢。”
有无数人跟随英雄,这才威风啊,再说了,人多力量大,强盗也不敢轻易打我们的主意。
假如小姐需要奴仆种地,有这些人手也方便些。
一群女人眼神骄傲极了,我们多贴心,不用你说一句话,我们就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胡惊弦恶狠狠瞪她们,胡某没有夸你们!
她看看那老头,叹气,算了,也不差这一个了。
树后,那老头满脸喜色,大声欢呼:“英雄收留我们了,大家快出来。”
树林深处涌出几十个男女老少,人人满面笑容。
胡惊弦眼睛都直了,怎么回事?
几十个男女老少呼啦啦跟在车队后,有人欢喜地道:“遇到英雄,我们有救了。”
有人大声祈祷:“感谢伟大的神灵,感谢伟大的英雄。”
有人抱着孩子哭泣:“宝贝,我们不会饿死,也不会被野兽吃掉了。”
有人眼中闪着光芒:“我们一定能够活下去的!”
胡惊弦恶狠狠看着一群人,胡某没有这么多粮食救助这些人,也没有能力救助这么多人!
她有心呵斥赶走这些人,可看着一张张填满了绝处逢生的欣喜的脸,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十几个女子中,有人非常懂事,大声道:“还不谢谢我们小姐。”
几十个男女老少一齐叫嚷:“谢谢小姐!”
“伟大的神灵会庇佑小姐的。”
“仁慈的小姐啊,你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胡惊弦抬头看天,不要瞎说,胡某不是世上最美丽的人,而是世上最蠢的圣母,遇到乱世第一个被砍的那种。
……
午餐时,那十几个女人主动揽下了做饭的活计,摘菜,洗菜,捡柴火,堆火堆……所有活计全然不需要胡惊弦经手。
一个女人大声地对新来的人道:“大家先休息一下,等会做好了午餐就会叫你们一起吃饭。”
几十个新来的人千恩万谢,乖乖坐在一角。
一个老头看着那十几个女人忙碌,脸上憨厚地笑,虽然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这些人是逃跑的平民。”
几十个新来的人悄悄点头,穷人看穷人绝不会看错,这些人不是陪着贵族小姐出行的仆役,而是逃避赋税或者兵役的平民。
一个老妇人脸上笑得慈祥温暖,嘴角不屑扯动,低声道:“她们一定是一个村子的,村里的男人都被抓走了。”
几十个新来的人得意地笑,那些被抓光了男丁的村子都是蠢货,他们村早早就跑了,还有七八个男丁呢。
一个女人怀里抱着小孩,伸长脖子望着篝火上的大瓦罐,喃喃道:“能够分到一碗野菜糊糊吗?”
几十个人一齐摇头。
一个男人低声道:“白吃人家的,有半碗就不错了。”
几十个人纷纷附和,谁会给陌生人吃一碗野菜糊糊?能给半碗就不错了。
远处篝火边,一个女人大声叫道:“都过来吃午餐。”
几十个新来的人一跃而起,大步走近。
瓦罐边,一个女人带着自豪,大声道:“都到这里拿餐具,然后去拿午餐。”
几十个新来的人中有人看了一眼餐具,大吃一惊,使劲揉眼睛,失声惊呼:“天啊,是银盘子!”
其余人也纷纷惊呼:“是银汤匙!”
“真的是银盘子!”
一个老头颤抖着抚摸银盘子的表面,深情道:“神灵啊,我这辈子第一次摸到银盘子!”
一个男人拿着银盘子,手都在抖:“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这辈子竟然有机会拿着银盘子吃饭……”
几十个新人重重点头,神情中满是震惊以及惊喜。
跟随胡惊弦创业时间长达两天一夜的资深女员工们带着善意却又不屑地看着几十个为银餐具震惊的新人。
这群新人素质太差了,怎么几个银餐具就震惊得要跪了,自己等人可丝毫没把银餐具放在眼中。
篝火边,一个资深女员工大声叫道:“别傻站着,过来拿吃的。”
几十个新人小心翼翼拿着银餐盘到了瓦罐边,看着餐盘中那厚实的面糊就是大声惊呼,看到厚实的面糊中还有大块的肉,更是把嗓子都喊破了。
一个老头眼珠子都要掉了:“肉!这是肉!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的肉!”
一个妇人尖叫:“肉!这就是大老爷才能吃的肉!”
一个男子死死盯着餐盘中的肉,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的视线挪开分毫。
另一个男子泪流满面,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高举餐盘,大声悲鸣:“大好人,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
几十个新人纷纷跪下,大声叫嚷:“主人!你以后就是我的主人!”
“主人是超级大好人!”
“主人,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看着几十个泪流满面,诚意爆表的新人,一群资深女员工得意极了。
伟大的英雄的队伍又得到了一批忠心耿耿的新人;
伟大的英雄的实力得到了巨大的增强;
伟大的英雄的距离成为传说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胡惊弦看着一群资深女员工,眼神平静,耳边似乎有命运交响曲响起。
“棒棒棒棒!”
是蠢,还是坏,三分钟内就能揭晓。
远处几十个新人中,好几个男子抚摸着手里的银盘,抬头深深地盯着装满了物品的马车和马匹,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