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惊弦既没有向西,也没有向东,而是老老实实地原路撤退。
岑缨缨瞅瞅附近没人,低声劝道:“不如向西或者向东迂回,威塞克斯王国来不及调集兵马的,撑死就是集结一些平民。”
“只要我们速度够快,不与敌人纠缠,一定可以顺利突破敌人的堵截。”
岑缨缨挥舞手中的长矛,信心爆棚,只要战马跑起来,再挥舞手里的长矛,所有平民都会立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突破平民的阻拦简直易如反掌。
她继续道:“然后我们就能再捞一大笔军功。”
身为华夏人就算没看过《三国演义》,总知道万里长征。
岑缨缨深刻意识到只要己方的迂回突破速度够快,那一路上就只有功劳,没有堵截。
她认真对胡惊弦道:“想想在威塞克斯王国万里转战,七进七出,所向披靡,老大的威名必然震动天下。”
虽然岑缨缨不知道有军功或者成为大官在这个魔法世界有什么意义,但白拿的军功为什么不拿?
胡惊弦认真打量岑缨缨,岑缨缨急忙握拳,点头,相信我,一定可以顺利迂回,战功赫赫,青史留名。
胡惊弦恶狠狠地听着岑缨缨,道:“你认识路?你会说当地人的方言?你能够找到知道地理的向导?”
岑缨缨一怔。
胡惊弦继续问道:“向西或者向东,会遇到大山,还是遇到大江?”
岑缨缨脸色大变。
胡惊弦继续问:“……大山有大军镇守的关隘吗?大江上有船吗?”
岑缨缨汗流浃背。
胡惊弦又问:“……威塞克斯王国的大本营在西面、东面,还是北面?”
“威塞克斯王国的大军除了利摩日城堡前的几千人,其余军队在哪里?”
岑缨缨要哭了,要是她知道这些,她就是齐天大圣。
胡惊弦叹气道:“……其实我们进攻图尔城的速度非常慢……”
她转头看四周的老弱妇孺,最初的百余“初创团队”已经是女性占了大半,老弱妇孺遍地了,裹挟平民之后竟然依然是老弱妇孺占了大半。
真是狗屎啊。
她当然抓的是“壮丁”,谁会抓一群老弱妇孺打仗?
但是壮丁们当面乐呵呵地答应了从军,嘴里甜甜蜜蜜叫嚷“骑士小姐万岁!”,行军路上一转身就钻进了灌木丛消失不见了。
她难道还能盯着千余人行军?或者搞督战队?打仗的时候跑掉了又怎么办?
胡惊弦对此无语至极,当年民国的军阀是怎么抓壮丁的?是拿绳子两两捆上了脚,两人三足?还是戴了铰链手链镣铐枷锁?
反正决不可能像她一样傻乎乎地任由壮丁自由自在地逃跑。
可是话又说回来,要是将壮丁的右脚全部捆在一根绳子上,又怎么打仗了?
胡惊弦深深感慨人间处处是学问,抓壮丁打仗竟然也是一门科学,她不专业啊。
最后被她裹挟的平民竟然又是以路上捡来的老弱妇孺为主。
岑缨缨重重叹气,带着一群老弱妇孺前进,队伍能不慢吗?
胡惊弦苦笑,但这个“慢”是要看与谁比的。
与一小时二十二分通关相比,胡惊弦自然是比乌龟还要慢。
可与打了三年依然原地踏步相比,二十几日连破7个城镇,两三百个庄园的胡惊弦可谓是军神再世了。
瞧威塞克斯王国的反应好像也比原地踏步的家伙还要慢,一口气打到了图尔城下竟然还没有遇到大队士兵的抵抗。
胡惊弦继续道:“图尔城无力派大军围剿本座,但是会不会通知其他人设圈套等待本座跳下去?”
“本座实在没胆子走所有人都知道本座会走的路。”
她认真道:“本座思前想后,唯有原路撤退最安全。”
原路撤退没有功劳,但胡惊弦的功劳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锦上添花,有个完美的收官才是最重要的。
万一在西面和东面跳入了陷阱,丢脸还是小事情,小命没了怎么办?
岑缨缨认真看胡惊弦,这个穿越者老乡以前肯定不是996的大厂出来的,那种地方出来的卷王个个发疯地卷KpI,绝不可能放着眼前的功劳不要。
胡惊弦继续道:“原路返回最大的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粮食!”
“沿途早已被本座烧成了废墟,没有一丝补给,本座的兵马会不会断粮?”
岑缨缨想了想,道:“要是按照现在的标准……每天的野菜糊糊都快成面饼了,那多半要断粮,节省一点就没问题。”
胡惊弦冷冷地笑:“本座知道粮食没有问题。”
“粮食不够,那就一天一个野菜馒头啊。”
“要是还不够,那就一天一碗野菜糊糊啊。”
“本座就不信了,以前可以一天吃一碗野菜糊糊,跟着本座吃了二十几天的白面粉,就宁死不吃野菜糊糊了?”
胡惊弦恶狠狠地笑:“要是他们不吃,那就饿死好了!”
……
胡惊弦率领千余人原路撤回,毫不犹豫下令全力提高行军速度:“这一路上熟门熟路,又没有敌人埋伏,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都给本座跑起来!”
“每小时5公里太慢了!必须提高速度到每小时8公里!”
千余人叫苦不迭,每小时8公里,这真的要跑起来啊,可是脚就是跑不动啊。
胡惊弦厉声道:“图尔城集结了3万大军就在我们身后追杀,但凡被他们抓住,不管是从犯还是主犯,一律砍下四肢吊在树上,老鹰叼他的心,饿狼吃他的肠子……”
千余人精神振奋,再一次加快了步伐,以每小时8公里的速度前进100米,然后再次回到了每小时4公里的寻常速度,还有进一步下滑的趋势。
胡惊弦无奈极了,要不是她有一个不能说的巨大的计划,她何必招揽这些老弱妇孺?何必带着她们拖垮了行军速度?
她抬头看天,这个巨大或者堪称伟大的计划是她最后的手段,成功率极其渺茫,她绝对不希望走到这一步,但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千余人急行军到了中午,绝大部分人都累趴下了。
胡惊弦厉声道:“来人,去附近找野菜!”
千余人中好些人愕然抬头看胡惊弦,有人小心翼翼地道:“骑士小姐,这条路上没有多少野菜了。”
同一条路,成千上万的难民挖了一次野菜,胡惊弦部千余人向北前进的时候挖了一次野菜,现在还要挖?
野菜不是无穷无尽的,野菜长出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胡惊弦淡淡地道:“本座不管!”
“本座只要野菜,其余是你们的事情。”
她神情狰狞:“本座的粮食有限,支撑不到最后。”
“所以,本座经过的地方必须采摘所有能吃的野菜,不管是蒲公英还是菊花,只要能吃,就要摘下来成为本座的仆役的食物!”
胡惊弦厉声道:“就算没有野菜,只有野草,也要摘回来喂马!”
“本座经过的地方必须寸草不生!”
……
一天一夜后,胡惊弦到了某座城市。
早已成为废墟的城市中竟然看到炊烟袅袅,显然有不少平民已经逃回了家园。
胡惊弦转头看麾下千余老弱妇孺,大声道:“本座一路向南回利摩日城堡,你们有路过自己的家乡的,想要回去的,直接与本座说,本座任由你们离开,绝不刁难或者砍杀你们。”
千余老弱妇孺用力点头,然后坚决不回家。
一个在某个城市被裹挟的男人低声对家人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绝不离开骑士小姐。”
家人兴奋地道:“当然!跟着骑士小姐有野菜馒头吃!”
一家人满脸幸福,跟着骑士小姐后才知道野菜馒头是什么味道,面粉是什么味道,以及吃饱是什么感觉。
哪怕最终会被骑士小姐抛弃、驱赶,多享一天福就享一天福。
身为平民在哪里不是韭菜,在哪里做佃农不是种地,何必放弃眼前的美好生活。
废墟中不少人见大队人马带着马车和粮食,慢慢靠近。
一个女人抱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畏畏缩缩走近,低声哀求道:“老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们快饿死了。”
见有人开了口,更多的人围了过来乞讨食物。
有人哭喊着:“老爷,我们的房子和食物都被那个午夜屠夫烧了,我们什么吃的都没有了,求求你行行好,给我们一点吃的吧。”
一群难民哭喊着,大声咒骂午夜屠夫,以前的生活虽然不算美好,但是总算能活下去,现在怎么活?
胡惊弦冷冷地看着众人,忽然笑了:“你们说的午夜屠夫不就是我嘛。”
一群难民的哭喊声戛然而止,所有的眼睛死死地落在了胡惊弦的身上。
有人颤抖着道:“你……你……你……就是午夜屠夫……”
有人直接晕了过去;
有人想要逃跑,却已经被胡惊弦的人狞笑着围住;
有人跪倒在地,大声哭嚎:“神灵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折磨我?”
胡惊弦冷冷地道:“来人,全部抓起来……”
一群难民想起大名鼎鼎的午夜屠夫其他的外号,浑身发抖,这是要被杀了,还是被血祭了,还是被生吃了?
有人瘫倒在地,被杀和被血祭也就罢了,千万不要生吃啊!
有人一脸麻木,自从生下来就没有过一天幸福的日子。
胡惊弦冷冷地道:“……全部抓起来带走!”
“这些人以后都是本座的奴隶,生生世世要为本座种地,哈哈哈哈!”
一群难民大声哭嚎:“我没有死!”
“不会吃了我们!”
“我们活下来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做农奴虽然惨,但与被杀、被血祭和被生吃相比,农奴的凄惨算得了什么?
胡惊弦厉声道:“以后但凡遇到了人,全部抓了!”
“本座将会有几百座庄园,需要的农奴无穷无尽,抓多少都不嫌弃多。”
早就被胡惊弦裹挟的千余平民伤心又愤怒,要是胡惊弦不断招揽其他平民,那原本就不够吃的粮食是不是就更不够吃了?
一个平民委屈又愤怒:“以后是不是就没有野菜馒头野菜面饼了?是不是又要吃野菜糊糊了?那老子不如回家!”
千余早就被裹挟的平民重重点头,伤心极了,要是为了一口野菜糊糊,还不如就地解散,各回各家。
新“裹挟”的平民震惊极了:“你们有野菜糊糊吃还不满足?那你们离开啊!”
千余早就被裹挟的平民冷笑几声:“做梦!”
午夜屠夫眼看就要成为大人物,大富大贵了,跟随她的人怎么都有好处的,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岑缨缨微笑着看着以为到了绝路的新难民们,低声对胡惊弦道:“你是个好人。”
胡惊弦冷冷地道:“你搞错了。”
“这些人的房子是本座烧的,这些人的粮食是本座抢走的,这些人的家人是本座杀的。”
“若是没有本座,他们根本不需要挨饿,更不会饿死。”
“作恶者拯救受害者也配得到夸奖?”
胡惊弦平静地看着那些难民,哪怕重来一次,她依然要放火烧城,烧杀抢掠。
她就是这么邪恶。
队伍中,瑞彻斯特·怀特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胡惊弦与岑缨缨的对答,他转过头,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个女骑士不是好人,但多少有些底线,至少不用担心无辜被杀,可以继续跟着她混口饭吃。
瑞彻斯特·怀特无声叹气,想念锅包肉、红烧肉、红烧蹄髈、铁锅炖大鹅、麻辣小龙虾、肥仔快乐水了,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再吃一次。
忽然,瑞彻斯特·怀特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