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把老城区的胡同捂得严严实实。
风行者猫着腰,借着墙根的阴影往前挪。他手里攥着张黄符,是萧霖硬塞给他的,说万一运气功失灵,这符能挡一下。
“都说了我没事,”风行者心里嘀咕,又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铜葫芦。广丰子的温度好像还留在上面,沉甸甸的,压得胸口有点闷。
他是来踩点的。按计划,明天子时要去城隍庙,得提前看看周围的地形,尤其是风行者和小飞要去的仓库后巷,有没有藏着暗哨。
胡同深处飘来股馊味,像是烂菜叶混着铁锈。风行者皱眉停下脚步,运气功往四周探了探——有阴气,还带着股血腥味,离得不远。
他刚想绕开,头顶突然“哗啦”一声响,几片碎瓦掉下来,砸在脚边。
风行者猛地抬头,就见墙头上蹲着个黑影,独眼窟窿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手里的短刀跟条毒蛇似的,正往下刺。
“孔洲?”风行者心里一紧,往旁边一滚,短刀擦着他的胳膊扎在地上,“噌”地溅起串火星。
孔洲从墙上跳下来,落地时膝盖微弯,动作比上次在流年观灵活多了,看来脚踝的伤早好了。
“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孔洲咧着嘴笑,黄牙在黑影里看着格外瘆人,“许小姐说你们可能会来踩点,让我过来转转,真是好运气。”
风行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就你一个?”
“对付你,一个够了。”孔洲甩了甩短刀,刀身沾着层黑糊糊的东西,看着像没擦干净的血,“上次被那小蝙蝠精偷袭算我倒霉,这次……”
他话没说完,突然往前一冲,短刀直刺风行者的胸口,刀风里裹着股尸臭味,跟广丰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风行者没硬接,侧身避开,同时掌心泛起白光,拍向孔洲的胳膊。这是他的拿手好戏——运气功不伤人,却能卸力,专治这种猛冲猛打的愣头青。
可孔洲像是早有准备,手腕一翻,短刀改刺为划,刀刃擦着风行者的肋骨扫过去。风行者赶紧后仰,后腰撞在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反应挺快。”孔洲冷笑,短刀再次递过来,招招往要害上招呼,比上次在流年观狠多了。
风行者心里清楚,这家伙是想报仇。上次被小飞折腾得丢了脸,现在逮着机会,肯定往死里打。
他不敢大意,脚下踩着碎砖往后退,同时运气功护住周身。白光像层薄壳,挡住了短刀的几次劈砍,发出“叮叮”的脆响,跟敲破锣似的。
“就这点能耐?”孔洲越打越急,短刀舞得更快,尸臭味也越来越浓,“听说你能运气疗伤?我倒要看看,你的运气功能不能挡住我的‘蚀骨刃’!”
风行者突然发现,自己的运气功好像有点滞涩。那白光边缘开始发灰,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你的刀有问题!”风行者猛地后跳,拉开距离,低头一看——刚才被刀风扫过的袖口,居然破了个洞,布料边缘黑黢黢的,还在慢慢腐烂。
“知道就好。”孔洲掂了掂短刀,得意道,“这刀上抹了‘腐尸油’,沾着点就会烂到骨头里,比谢汉辉的短刃厉害多了。”
风行者心里一沉。他的运气功擅长防御和疗伤,对付这种阴毒的邪门玩意儿,还真有点棘手。
孔洲可没给他多想的时间,又冲了上来,这次更狠,短刀专往风行者的四肢招呼,看样子是想先废掉他的行动力。
风行者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腰撞到个垃圾桶,“哐当”一声翻了,烂菜叶撒了一地,馊味更浓了。
“没招了吧?”孔洲笑得更得意,短刀直取风行者的膝盖,“断你条腿,让你明天爬着去城隍庙!”
就在这时,风行者突然往旁边一扑,不是躲,而是伸手抓了把地上的烂菜叶,使劲往孔洲脸上扔。
“我靠!”孔洲没料到他来这手,被烂菜叶糊了满脸,馊味直往鼻子里钻,气得他嗷嗷叫,“你耍无赖!”
“对付你,不用讲规矩。”风行者趁机往后退,掌心的白光重新亮起来,比刚才还稳——原来刚才是故意示弱,让孔洲放松警惕。
孔洲抹掉脸上的烂菜叶,独眼窟窿里全是血丝,像头被惹毛的野兽。他不再耍花样,直挺挺地冲过来,短刀举过头顶,看样子是想一刀劈死风行者。
风行者深吸一口气,突然不躲了。他站在原地,运气功提到极致,掌心的白光变得像团小太阳,把周围的阴影都驱散了些。
“你以为这破光有用?”孔洲的短刀已经劈到眼前。
风行者突然侧身,不是往左,而是往右,刚好躲过刀锋,同时左手抓住孔洲的手腕,右手的白光“啪”地拍在他的胳膊上。
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白光像根烧红的铁钎,钻进孔洲的胳膊里。
“嗷——!”孔洲发出声惨叫,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像是被开水烫过,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想抽回手,可风行者抓得死死的,那股白光顺着他的胳膊往上窜,疼得他浑身发抖,独眼窟窿里滚出眼泪,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这叫‘净化’,”风行者的声音冷得像冰,“专门对付你这种用邪术的杂碎。”
他猛地松手,孔洲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胳膊蹲在地上,疼得直哼哼。他的袖子已经被冷汗浸透,胳膊上红一块紫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风行者捡起地上的短刀,用黄符擦了擦上面的黑油,符纸瞬间冒起黑烟,蜷成了团灰。
“你……你敢伤我?”孔洲喘着粗气,眼神里终于有了怕意,“黑月会……”
“闭嘴。”风行者打断他,把短刀扔到远处的垃圾堆里,“回去告诉许馥妍,别玩这些阴招,明天子时,我们准时到。”
孔洲看着他的背影,想骂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风行者消失在胡同拐角。等彻底没了动静,他才挣扎着站起来,捂着胳膊一瘸一拐地跑了,比上次被小飞咬了脚踝时跑得还快。
风行者没走远,躲在街角的电线杆后面,看着孔洲的影子消失在巷口,才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白光已经散去,残留着点麻意。刚才那下几乎用尽了他的运气功,现在有点发虚。
“还好没给广丰子丢人。”风行者摸了摸怀里的铜葫芦,突然笑了笑,笑得有点涩。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稳多了。月光从胡同顶上的夹缝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串歪歪扭扭的影子,像串没串好的糖葫芦。
快走出胡同口时,风行者突然停住脚步,往旁边的墙根瞥了眼。
阴影里,小飞正探出个小脑袋,手里还举着半袋薯片,看到风行者看她,赶紧把薯片塞进嘴里,使劲眨了眨眼。
“跟着我干啥?”风行者走过去,声音放轻了点。
小飞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沈大哥不放心,让我跟着你。他说你刚痊愈,万一打不过……”
“谁说我打不过?”风行者挑眉。
“我没说你打不过!”小飞赶紧摆手,小辫子甩得像拨浪鼓,“你刚才好厉害!用烂菜叶糊他脸的时候,比菟菟啃钢筋还帅!”
风行者被她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小辫子:“走吧,回去报信,明天的仗,还得靠我们呢。”
小飞点点头,突然拉住他的袖子:“那个……你怀里的葫芦,是不是广丰子道长的?”
风行者嗯了一声。
“那明天……”小飞低下头,声音小了点,“我们替他报仇,好不好?”
风行者看着远处城隍庙的方向,夜色里,那片老建筑的轮廓像头蛰伏的怪兽。他握紧怀里的铜葫芦,重重点头。
“好。”
两个影子,一大一小,慢慢融进夜色里。胡同深处,垃圾堆上的短刀还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只是那股尸臭味,好像淡了点。
明天子时,该算总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