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季知棠又开始了第二轮准备。
她将浸泡好的大块羊肉放入大铁锅中,加入足量清水、拍松的老姜、一小把花椒,大火烧开后转中小火,煮至羊肉用筷子能扎透但还未完全软烂的程度,捞出晾凉备用。
这样客人点单后,只需取适量半熟的羊肉和原汤,放入小陶锅里,加上切滚刀块的白萝卜,再炖煮一小会儿就能上桌,节省时间。
羊杂是昨天就煮好腌制的,今天无需再多处理。
三鲜锅的鸡肉块则需要提前放入保温的高汤桶里,用小火慢慢浸着,保持温度和嫩度。
客人点单时,取一个小陶锅,舀入高汤,放入鸡块、鱼丸、切块的老豆腐,煮上一小会儿,最后下入新鲜的小河虾,看到虾身变红卷曲,立刻撒上盐和葱花,便可连锅带小炭炉一起上桌。整个过程快捷高效。
一品锅的猪肉块则是用高汤加少许酱油提前炖煮得酥烂入味。
点单后,取一个深腹的陶锅,底层铺上焯过水的冬笋片,中层码上红烧肉块和切得薄薄的火腿片,上层整齐地摆上金黄的蛋饺,浇入少量炖肉的原汤和高汤,淋上一勺酱油增色,最后在上面铺上几颗洗好的小青菜,盖上盖子稍微焖煮一会儿,看到青菜变软即可调味上桌。
辰时末(上午九点),一切准备就绪。
预先做了四个不一样的锅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炭炉在后院一字排开,上面坐着各式各样内容丰富的陶锅,浓郁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炭火气,弥漫在整个后院,甚至飘到了前堂,勾得还没吃早饭的姚小星和何氏都频频咽口水。
“开业!”季知棠一声令下,姚小星兴奋地打开了店门。
很快,第一批被门口新品告示和店内奇异香气吸引的客人就走了进来。当他们看到那冒着腾腾热气、内容丰富的小锅子被端上来,下面还有个小炭炉持续加热时,都感到新奇不已。
“哟!这是什么新鲜吃法?大冷天的,看着就暖和!”
“羊肉锅?来一个尝尝!”
“羊杂锅便宜,给我来这个!”
“三鲜锅看着鲜亮,就它了!”
很快,几张桌子上都摆上了咕嘟冒泡的小火锅。客人们围坐在一起,夹着锅里炖得烂熟的肉菜,吹着热气送入口中,再啜一口滚烫鲜美的汤,顿时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额头甚至冒出了细汗,舒坦得直叹气。
“唔!这羊肉烂乎,没膻味,萝卜也入味!”
“羊杂处理得干净,嚼着带劲,汤也好喝!”
“这蛋饺香!鱼丸弹!鲜得很!”
“值!这大冷天吃上这么一锅,浑身都热乎了!值这个价!”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新品火锅一经推出,立刻受到了食客们的热烈欢迎。
冬日的上午,阳光显得有气无力,空气中弥漫着凛冽的寒意。季家速食店门口挂着厚实的棉帘子,阻挡着外面的冷风,却也使得店内蒸腾的热气和食物的香气更加浓郁诱人。
临近午时,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熟客,一进门就快速选好菜品,然后找位置坐下,靠着美食驱散一身寒气。
就在这时,店门棉帘被掀开,一阵冷风灌入的同时,也进来了几个略显特殊的客人。
打头的正是县衙的衙役苏木。他今日不当值,换下那身公服,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靛蓝色棉袍,头发仔细梳理过,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局促,与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截然不同。
跟在他身后的,是三位妇人。
一位正是那位年轻的小娘子,穿着藕荷色的袄子,低着头,脸颊微红,眼神羞怯地垂着,偶尔飞快地抬眼看一下周围又立刻收回,显见是今日相亲的主角。
另一位年约四旬,面容与那位小娘子颇有几分相似,衣着朴素整洁,眼神里带着打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这是小娘子的母亲。最后一位年纪稍长,约莫五十上下,穿着体面些,头上戴着抹额,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圆滑笑容,眼神灵活地扫视着店内,一看便知是能说会道的媒人。
苏木是季家速食店的常客,每次上新菜他几乎都是第一批尝鲜的。但这次,他显然不是为新品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正在擦桌子的满仓,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连忙上前几步,压低声音,有些磕巴地嘱咐:“满、满仓兄弟,麻烦……麻烦给寻个安静些、好点儿的位置。”
满仓机灵,一看这阵仗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连忙笑着应道:“好嘞,苏衙役您这边请。”说着便将四人引到了一处靠墙的角落,这里相对安静,也能看到店内的热闹,却不至于太过喧闹。
那妇人和媒人快速扫视了一圈店面。店里生意红火,人声嘈杂,食客们大多衣着普通,甚至有些力工模样的人正吃得满头大汗。这与她们想象中相亲应该去的清雅茶楼或饭馆似乎有些差距。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媒人脸上笑容不变,眼神里却透出些许审视和不确定,妇人则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苏木选择这里感到些许不满和轻视。那年轻娘子更是全程微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显得十分拘谨。
这张桌子初时的安静微妙,与周围食客的热络谈笑、后厨传来的炒菜声、以及那些咕嘟冒泡的火锅散发的蒸腾热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满仓手脚麻利地给每人面前送上一杯热腾腾的姜枣茶——这是东家季知棠入冬后定的规矩,每位进店的客人都先送上一杯驱寒暖身。
“几位先用杯茶暖暖身子,稍后可以到传菜台选菜。”满仓笑着说完便退下了。
温热微甜的姜枣茶下肚,一股暖流蔓延开来,确实驱散了不少寒意,也稍稍缓和了桌上略显尴尬的气氛。小娘子母亲和媒人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苏木显然是这里的老主顾,本想按照老习惯去传菜台选几个实惠又好吃的小碗菜,比如红烧肉、醋溜白菜之类。但他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新品木牌——“冬日暖心锅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