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古道深处的迷雾,在此地浓稠得超乎想象,仿佛亿万年沉淀的星尘与寂灭的死意交织成了灰色的浆流。每前行一寸,都需要耗费莫大的心力。叶辰周身流转着微弱的混沌星元,艰难地排开这阻滞一切的迷雾,而眉心的道源之眼,更是须臾不敢停歇,琉璃光泽流转不休,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海船指引方向的灯塔,全力穿透这重重阻碍。
他的前方,那座自太古便悬浮于此的祭坛,终于显露出了完整的轮廓。它巍然屹立于灵脉最为粗壮的“主河道”正上方,通体由一种名为“镇星青金”的古朴石材筑成,台面上布满了岁月与大战刻下的深深蚀痕,仿佛一位老者脸上纵横的沟壑,述说着无尽的沧桑。在那些巨大的石缝之间,偶尔能瞥见一点凝固的璀璨——那是远古时期灵脉奔涌不息时,溅射凝结而成的能量结晶,它们如同沉睡的精灵,此刻在叶辰周身弥漫的调和之力牵引下,正从万古长眠中苏醒,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微弱却无比坚定的莹莹光辉。
叶辰一步踏出,身形已然稳稳落在祭坛的正中央。他盘膝坐下,冰冷的触感自青金石面传来,却让他因紧张而沸腾的心神稍稍沉淀。他双目轻阖,将所有杂念摒弃,将全部的心神与意志,都沉入那已臻化境的道源之眼之中。
刹那间,常人眼中坚实无比的大地与岩层,在他的感知里化作了透明的、脉络分明的存在。一条浩瀚、壮阔而又死寂的“巨龙”,匍匐于祭坛之下——那便是被誉为“星枢命脉”的古老灵脉。其主干之粗壮,堪比山岳,无数分支如人体的毛细血管般,蛛网似地蔓延向这片星域的每一个角落,构成了它曾经活力无限的循环系统。
然而,此刻的“巨龙”已然濒死。它通体黯淡,失去了所有光彩,原本应在其中如银河般奔腾咆哮的磅礴星力,早已干涸殆尽,只留下龟裂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河床”。唯有在那几处最为关键的、已然断裂的法则节点之上,还残存着几点微若风中残烛的橘红色星火,它们无比艰难地闪烁着,每一次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跳动,都透出一股令人心揪的、濒死的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永恒的冰冷与黑暗彻底吞噬。
“不能再等了。”叶辰心道。
他双手缓缓虚按在冰冷的祭坛表面,掌心之中,纯净的银灰色光晕开始流转,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与此同时,悬于他胸前的太极玉符,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召唤,旋转的速度骤然飙升,化作一团模糊的光影!玉符表面,那玄奥莫测的太极图案仿佛活了过来,黑白两仪之中,分别渗溢出无穷无尽的细碎光点——左侧银白光点,蕴含着太初星髓般的创生之力,充满了生机与希望;右侧漆黑光点,则缠绕着源自永夜寂灭的归墟之能,代表着终结与秩序。这两股看似对立,实则同源的力量,在玉符中央那混沌的调和之力牵引下,完美地交融在一起,瞬间化作万千缕晶莹剔透的银灰色光丝。
这些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智慧根须,又如同最温柔的甘霖雨露,顺着灵脉那干涸枯寂了万载的“河道”,向着纵深处轻柔而又坚定地渗透、蔓延而去。光丝所过之处,那干裂的脉络壁仿佛久旱的田地迎来了春雨,迅速泛起一层湿润如玉的温润光泽。更令人振奋的是,那些沉寂了万古岁月、早已被遗忘的法则符文,被这股同源的力量逐一唤醒,在脉络壁上缓缓流转起来,绽放出细碎而玄妙的金色光痕,如同夜幕中次第点亮的星辰!
“找到了!”
当那万千光丝终于探及灵脉最深处,在三处最为巨大、也最为关键的断裂节点交汇之核心,一点仅有针尖大小的橘红色星火,仿佛自亘古的长眠中猛然惊醒,剧烈地、渴望地跳动起来!这簇自太古星枢殿建立之初便被点燃、守护此地直至今日的“灵脉火种”,终于感应到了那梦寐以求的同源调和之力,瞬间爆发出无比强烈、无比纯粹的渴求波动——它猛地膨胀至黄豆大小,橘红色的纯净火焰核心,更是“噗”地一声,窜出一道道细密而神圣的金色法则光纹!这些光纹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沿着银灰色的光丝网络反向极速蔓延,如同燎原的星火,一路疯狂地激活、点亮着沿途所有陷入沉睡的法则节点!
“轰——!”
然而,就在火种即将与太极玉符建立最终连接、整条古老灵脉即将重燃生命之火、再现太古辉煌的刹那!异变,如同最冰冷的匕首,骤然刺来!
叶辰眉心的道源之眼,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破碎,仿佛整个空间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揉搓!他强忍着神魂层面传来的极度不适,强行凝神望去——
只见那些原本如同毒蛇般潜藏在星域空间缝隙之中、一直缓慢渗透、腐蚀的异界法则丝线,此刻竟如同嗅到了绝世珍馐的贪婪鲨群,彻底放弃了所有的隐蔽与耐心,从四面八方的虚无中疯狂涌现、汇聚!无数道紫黑色的、散发着不祥与污秽气息的法则丝线,拧成一股股致命的绞索,死死缠绕上灵脉刚刚复苏、还无比脆弱的主干,发出令人牙酸的侵蚀之声,试图将那刚刚苏醒、代表着希望与未来的灵脉火种,彻底扼杀、吞噬在摇篮之中!
更为可怕的是,一股令人神魂冻结、真灵战栗的无上威压,如同宇宙冰河般自那无可名状、无可测度的虚空至深处,轰然降临,瞬间笼罩了整片星河古道!
某个生命层级远超此前遭遇的虚空掠食者的未知存在,被这试图重燃星枢、逆转生死的、剧烈的法则与能量波动彻底惊动,隔着无穷无尽的维度屏障,冷漠地、不含一丝情感地投来了一道蕴含着绝对意志的注视。
叶辰的道源之眼,于千分之一刹那的瞬间,捕捉到了一缕模糊却无比震撼、足以铭刻灵魂的轮廓:那是一片仿佛无边无际、覆盖着暗金色冰冷鳞片的浩瀚躯体,鳞片缝隙之间,流淌着足以湮灭万法、重归混沌的灰雾。而就在那灰雾的最深处,一双比庞大恒星更为威严、更为古老、更为冰冷的竖瞳,正缓缓睁开。那瞳孔之中,没有任何属于生命的情感波动,没有好奇,没有愤怒,只有对“异类”法则最纯粹、最极致、最不容置疑的 抹杀 之意。
在这恐怖绝伦的注视之下,刚刚焕发出一线生机的灵脉火种,如同被掐住脖颈的幼兽,惊恐万状地收缩成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剧烈地、无助地颤抖着,透出深深的无助与恐惧;祭坛周围,那些星枢殿的古老石像仿佛被最后的守护意志再次唤醒,破碎的石身剧烈震颤着,试图擎起掌心的星灯,驱散这外来的恶意,却因能量在瞬间被那威压抽空,那星灯之火只顽强地明亮了一瞬,便又无可奈何地、悲壮地黯淡下去,归于死寂;就连叶辰胸前那枚来历神秘、屡建奇功的太极玉符,此刻也发出了低沉的、承受到极限的细微嗡鸣,玉符表面原本圆融流转、生生不息的调和之力,也因此泛起了阵阵急促而不稳定的涟漪,仿佛在哀鸣。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