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心脏猛地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椅子上弹起。
那只刚刚燃起火苗的打火机，被他“啪”地一声胡乱拍在桌上，火焰瞬间熄灭。
他本人则一个箭步便朝着卧室的方向冲了过去。
卧室里，小雪正跌坐在床上。
她双腿蜷缩着，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小团，那张清秀的小脸上，血色褪尽，一双漂亮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曾散去的惊惧。
那台一直被她抱在怀里的平板，此刻正屏幕朝下地扣在不远处的地毯上，里面依旧传出欢快幼稚的动画配乐，显然是在刚才的惊吓中被失手甩飞了出去。
这副模样，就仿佛刚刚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才像是从那股巨大的恐惧中挣脱出来，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向正冲进来的启明，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阿明？”
“小雪！”
启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先是快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确认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总算落下大半。
随即，他立刻警惕地转身，大步来到窗口，猛地一把拉开窗帘向外扫视。
夜色沉沉，空无一物。
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影，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响动。
他这才重新回到床边，弯腰将那台平板从地毯上捡起，然后才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轻声问道：
“小雪，你没事吧？刚刚……是看到什么了吗？”
小雪似乎还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怔怔地看着启明，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似乎也在费力地理解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也……不知道……”
她绞着自己的衣角，努力地组织着语言。
“就是……突然……很害怕……”
启明听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突然很害怕？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自己今天在侵蚀里遭遇的那个黑色毛球。
他将那台还在播放着动画的平板，轻轻塞回小雪的怀里，又柔声安抚了她几句，帮她将进度条拖回了刚才的位置。
很快，动画片里那夸张的音效与鲜艳的画面，便重新攫取了少女的全部心神。
确认她没事之后，启明才转身退出了卧室，回到了客厅。
他的目光，径直落向了电脑桌上的那枚银色打火机。
他不傻，自然将刚刚的异状和这枚打火机联系了起来。
难道……这东西的能力，就是复现那些情绪毛球的效果？
他重新将打火机拿起，用指腹细细地摩挲着上面光滑的纹理，却没有再做任何尝试。
刚刚是「恐惧」，那下一次呢？
万一不小心，把「愤怒」给点燃了，小雪发起狂来，把这个小小的家给拆了，那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他走到卧室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小雪正趴在床上，已经重新心无旁骛地沉浸在了动画的世界里。
她那两只澄澈的眼睛，随着屏幕上光影的变幻而忽闪忽闪的，嘴角微微翘着，显得十分可爱。
启明轻声开口道：
“小雪，乖乖在家，我出门一趟。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小雪头也没抬，那稚嫩而清晰的声音，却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不用啦阿明，早点回来。）
启明失笑一声，不再打扰她，转身径直出了门。
……
城中村的深巷，是都市繁华光鲜的背面。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污浊、混杂着饭菜与垃圾馊味的黏腻气息。
头顶上，唯一的光源来自一盏忽明忽暗的荧光灯管，发出“滋滋”的、令人心烦的电流声。
两个刚从附近大排档喝得满脸通红的男人，正靠在墙角，就着最后一罐啤酒，喷着酒气闲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职业套裙，身材高挑的年轻女性，踩着高跟鞋从巷口匆匆走过。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立刻用手肘捅了捅同伴，眼睛死死地盯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发出了油腻的笑声：“嘿，看见没？刚才过去那个妞儿……啧啧，那腿，那屁股……”
“看见了看见了，”另一个瘦高个猥琐地舔了舔嘴唇，“妈的，这种马子，要是在床上……嘿嘿嘿……”
污言秽语还没说完，瘦高个男人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他脸上的猥琐笑容，在一瞬间凝固。
“喂，想什么呢？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横肉男推了他一把，却发现对方像根木桩一样，毫无反应。
然后，他便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同伴那双色眯眯的眼睛，正以一种非生理性的速度，急剧放大，脸颊上的酒气带来的红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抽走，变得惨白如纸。
也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横肉男自己的脊椎骨末端，轰然炸开。
那不是物理上的寒冷。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仿佛在远古时代就被铭刻进基因里的……
绝对的恐惧！
“嗬……嗬……”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巨蟒死死盯住的青蛙，连移动分毫也是奢望。
仿佛有什么无形而巨大的阴影，正笼罩在这片狭小的巷弄里，用不带一丝情感的目光，俯瞰着他们。
“哇——”
一声凄厉到完全变了调的哭嚎，从他身旁那个瘦高个的口中猛地爆发出来。
那个前一秒还在意淫的男人，此刻竟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毫无尊严地瘫倒在地。
他涕泪横流，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仿佛要推开什么看不见的恐怖之物，嘴里发出崩溃式的呜咽与哀嚎。
“别过来……别过来啊——！！！鬼啊……有鬼啊！！！”
他的哭喊声，在这死寂的巷弄里，显得无比尖锐。
而在十几米开外，巷子的另一端拐角处，启明瞪大了眼睛，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堪称魔幻现实主义的一幕。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枚打火机顶端，正静静燃烧着的淡黑色火苗，又抬头看了看那个已经哭到快要抽搐过去的瘦高个，嘴角忍不住疯狂抽搐。
“我靠……这玩意儿劲儿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