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黑暗中，有液体滴落的声音，缓慢而富有节奏。
但那不是水。
水滴不会有这种滴落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挂坠感，黏稠，而沉重。
那是血。
很多，很多的血。
一具男人的躯体被一只大手捏着头悬吊在半空，大量的鲜血正顺着他残破的肢体缓缓淌下，在他正下方的地面上，已经汇聚成了一小片暗红色的血泊。
“哎呀呀，真是可惜。看来我们的幸运玩家，运气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嘛……”
随着神谷悠介那带着三分唏嘘、七分玩味的嗓音响起，那具浑身是血的躯体被坦克像扔一个破麻袋般，随意地丢到了地上。
他还没死。
但四肢已经拧成了麻花，身上遍布着可怖的伤口，倒在地上，只能凭借本能微微抽搐着，离死亡也不过一步之遥。
神谷悠介站在体育馆的中央，目光在一片狼藉的场馆内缓缓逡巡。
到处都是被打碎的体育器材、崩裂的建材，以及散落各处的……尸体。
其中，甚至不乏几具穿着秩维局制服的身影。
他迈开脚步，朝着场馆的某个角落走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那旋律天真烂漫。
“你爱我呀我爱你，血与火花甜蜜蜜……”
他一蹦一跳地，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最终在一个由各种杂物堆成的小山旁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脸上瞬间露出一个浮夸至极的惊讶表情。
“哎呀呀，快看这里。在这种垃圾堆里，怎么会藏着一位如此美丽可爱的小姐呢？
“不如……就请你来当我们的下一位，幸运玩家吧？“
……
体育馆发生的混乱，启明一无所知。
他现在正头疼于一个更直接的问题：要怎么才能抓住并吸收掉这颗四处乱窜的玫瑰色毛球。
客观来说，它的速度不算快，任何一个正常成年人都能轻易追上。
但问题在于，直面这些纯粹的情绪聚合体时，启明根本无法像平时那样自由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面对「恐惧」时，他会全身不受控制地抖得像个筛子。
面对「悲伤」时，他能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几乎窒息。
现在也一样。
他根本没办法迈开腿去追上那个「欲望」毛球，并将其吸收——只要他稍微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身上，大脑就会不受控制地开始联想。
一会儿，他一不小心赚了几百个小目标，正在全球各地购置岛屿；
一会儿，他又成了异能世界的无冕之王，所有强者都对他俯首称臣；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还幻想自己正带领着星际舰队，成了闻名寰宇的凯撒大帝……
不是……
自己原来这么中二的吗？
那颗玫瑰色的毛球依旧在空旷的商场中穿梭，对不远处的二人视若无睹，又或者说，它根本不在乎。
它的眼里，只有那些被它一边抓起、又一边掉落的闪亮商品。
又一次从成为宇宙霸主的宏大幻想中清醒过来，启明看着那东西忙碌的身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这么喜欢拿东西……那我准备点东西，等你主动到我身上来拿，不就好了？
计划通。
启明立刻上前，将那欲望毛球掉了一地的商品给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然后直接走到中庭最开阔的位置蹲了下来，摊开掌心，将这些战利品展示出来。
果然。
当那颗毛球又一次从一家奢侈品手表店里跑出来，路过中庭时，它毛茸茸的身体微微顿了顿，随即调转方向，直冲着启明就跑了过来。
看样子，它是把启明当成一个新鲜的货架了。
与之前的几次吸收别无二致。
当那颗玫瑰色的毛球与启明接触的瞬间，便直接化作一团流光，没入了他的身体。
紧接着，便是大量与赵坤欲望相关的记忆碎片，以及最后那个依旧与赵坤毫无关联的、一闪而逝的神秘画面。
但在吸收了这份「欲望」之后，启明心中却隐隐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似乎……在哪儿见过和这些情绪毛球极为类似的东西。
是什么呢？
那感觉异常熟悉，仿佛是某种每天都会接触、早已成为日常生活一部分的事物，但也正因为这种熟悉感已经融入了本能，他反倒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来了。
明素心走了过来，柔和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我们去下一个目标点吧。”
启明点了点头，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吸收得越多，那种熟悉的感觉应该也会越清晰。说不定，再吸收一个毛球，就能彻底搞清楚这感觉的来源了。
他闭上眼，仔细在脑中感受着那无形的指引，很快便确定了离他们最近的下一个目标。
随后，他便和明素心，再度出发。
当他们从一条街道上走过时，旁边一栋废弃楼房二楼的窗户陡然炸裂，玻璃碎片四散飞溅中，两道狰狞的身影从空中朝着他们猛扑过来。
这袭击方式，和之前他跟诗怀雅遭遇的那一次，如出一辙。
启明的瞳孔瞬间收缩。
那时仅仅是一只爬行者，就在一瞬间打翻了诗怀雅，随后将自己也打飞了出去——虽然当时是自己上头非要去硬刚。
若不是诗怀雅抓住机会将其拍成了照片，恐怕他早就不知道复活到哪里去了，而诗怀雅和周琳的下场，恐怕会相当凄惨。
而这一次，从天而降的，是两只！
但它们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威胁都没能造成。
只见走在他身前的明素心，身形没有丝毫停顿，只是轻描淡写地，朝左侧的空中来了一个向下的肘击。
而后，旋身，一个侧踢。
“砰！”
被肘击砸中的那只爬行者，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从高空狠狠贯下，直接砸趴在了地上。
它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对折，脊柱恐怕已然寸断，只剩下四肢还在徒劳地抽搐。
“轰——！”
而被侧踢命中的另一只，则爆发出了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
它庞大的身躯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轰地一下朝着旁边的小巷横飞出去，狠狠撞在巷子尽头的墙壁上，喷出的腥臭血液，瞬间染红了整面墙。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快到启明刚刚要喊出“小心”的时候，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他看着身前那道依旧恬静的背影，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难怪整个万事屋在她面前都跟乖宝宝似的。
这种战斗力，谁他妈敢惹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后的停滞，明素心回过头，清澈的眼眸看了过来，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似乎在问他怎么停下来不走了。
那平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像是一道无形的电流。
启明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挺直了腰板，立正站好。
从现在起，他也是万事屋的乖宝宝之一了。